雀燃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水煮肉片。
宋何卿健谈,席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肖遥聊着天,愉快的笑声时不时在两人之间响起,餐厅内的气氛倒也没因为话少的雀燃和宋遇苏冷下来。
辣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从舌尖一路烧进胃里,雀燃不适的皱了皱眉。
旁边,埋头干饭的宋遇苏突然放下了筷子,她趿上拖鞋,进了厨房。
肖遥忙着问宋何卿:“苏苏吃饱了吗?还是我饭做的不合苏苏口味?”
不等宋何卿答话,宋遇苏拎着两瓶水从厨房里晃了出来,她旁若无人地蹬掉拖鞋,还是之前那个姿势蹲坐在椅子上,把两瓶水往她和雀燃中间一放,随口道:“可乐和矿水泉,你挑一个。”
雀燃表情顿了顿,拿了瓶矿水泉,说:“谢谢。”
宋遇苏吃着熏火腿说:“不客气。”
雀燃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水,嘴里的辣味得到了缓解。
宋遇苏把炝炒笋片往雀燃面前推了推:“虽然你喜欢吃辣,但阿姨做这个笋片确实不错,你可以尝尝。”
雀燃拧瓶盖的动作微微一滞,说:“好。”
肖遥眼神柔和:“苏苏,觉得笋片好吃就多吃点。”
宋遇苏点点头,在肖遥慈爱的注视下,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片熏火腿,然后才夹了一片青笋,她把青笋放到熏火腿上面,一起塞进了嘴里,蹙着眉头对雀燃说:“这笋片真的很好吃。”
说实话,宋遇苏脸上的表情真的不像是觉得笋片好吃的表情,雀燃在宋遇苏一次又一次瞅向那盆水煮肉片后,礼尚往来道:“虽然你喜欢吃清淡的,但水煮肉片也不错,可以尝尝。”
话音刚落,宋遇苏就动作利索地夹了厚厚几片水煮肉放到了自己碗里:“好的,我尝尝。”
一顿饭吃到尾声,宋何卿聊家常般地聊起了宋遇苏:“苏苏平常在外面吃饭不会这样,在外面该装样子还是会装,在自己家就随意了点。”
肖遥毫不在意道:“在自己家嘛,怎么舒服怎么来。”
宋何卿微笑着说:“是,毕竟是在自己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肖遥眼底含着笑意,点头道:“孩子们舒服我心里也舒服,孩子们自在我也自在。”
当事人宋遇苏还在忙着干饭,吃完最后一片熏火腿后,她摸着肚子放下了筷子,视线转向同样放下了筷子的雀燃,问:“你是在当兵吗?我听阿姨说你在什么营?”
雀燃:“不是。”
宋遇苏没话找话:“那是什么营啊?”
雀燃:“青训营,培养电竞选手的地方。”
肖遥插话道:“苏苏也对游戏感兴趣吗?”
宋遇苏摇了摇头:“不感兴趣,我连连看消消乐都玩不明白。”
肖遥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一脸慈爱模样,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雀燃:“哎呀,光顾着吃饭了,你们营地不是有门禁时间吗?我记得是九点半?”
宋何卿忙问:“是吗?”
雀燃顺着肖遥的话说:“是,九点半之前要回去。”
宋何卿看了一眼表,赶紧站起身道:“叔叔送你吧,这马上就要九点半了,晚了是不是就进不去了?”
雀燃站起身:“可以回去,我打车就行。”
一旁,宋遇苏突然说:“我送你吧。”
宋何卿不放心道:“你能找到路吗?还是爸爸送吧。”
宋遇苏闻言,穿拖鞋的动作慢了半拍:“我送吧,我能导航。”
晚风徐徐,夜色如水,淡白的月牙悬在天际,扩着几圈银辉,镂空雕花铁门前,宋何卿和肖遥不放心地从家里跟了出来,直到目送宋遇苏和雀燃的车驶出家门口,车尾灯消失在漆黑夜幕中,才往家里回去。
车还是雀燃来时坐的那辆,只是舒缓的轻音乐被宋遇苏换成了一首相当暴躁的重金属摇滚乐,气氛想沉默也沉默不下来。
雀燃吵得头疼,抬手关上了音响,音乐声骤停,空气总算安静了,他按下半截车窗,从兜里拿出了烟盒打火机,问宋遇苏:“介意吗?”
宋遇苏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能帮我点一支吗?”
浮光掠影飞快地闪过车窗,往雀燃半边精致侧脸镀了一层斑驳的光,他取了支烟叼在唇边,火苗瞬亮,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清白的烟雾弥散在空气中,他薄唇轻启,冷淡道:“根据道路安全法规定,行车吸烟属于妨碍安全驾驶行为,会罚款。”
宋遇苏无所谓道:“我交得起。”
雀燃补充:“扣三分。”
宋遇苏:“...”
宋遇苏想了想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分,叹了口气。
路灯橙明,车流如注,万家灯火高地明灭,交相辉映,透着一股繁华的美。
宋遇苏打开右转向,神情紧张地驶着车汇入车流。
她驾驶证考下来两年了,但车技...依然还停留在两年前。
车身与一辆出租车距离极近地擦身而过,雀燃弹烟灰的手顿了顿,靠着椅背说:“要么你靠边停一下?”
宋遇苏尴尬地笑了一声,找补道:“失误失误,其实我车技还行的,真的,相信我。”
雀燃淡瞥了一眼她即将要贴上挡风玻璃的脸,意有所指道:“你近视吗?”
一个红灯,宋遇苏停下车来看他:“啊?”
雀燃收回目光,淡吐了一口烟雾,把烟蒂掐灭到烟灰缸:“脸都快贴到挡风玻璃上了,我怕再不提醒你,你会顺着挡风玻璃钻出去。”
宋遇苏愣了愣,接着就笑了:“原来你还会开玩笑啊?”
身后响起几道急促的鸣笛声,雀燃看着前方亮起的绿灯,不咸不淡地提醒:“绿灯了。”
宋遇苏赶紧踩了脚油门,在剧烈的颠簸中驶着车右转,按照导航的语音提示一路朝着青训营的方向开。
距离青训营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宋遇苏突然说:“你和你妈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
嗯,看起来,雀燃视线落到窗外。
青训营位置偏僻,没有了霓虹闪烁,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路灯矗立在道路两旁,亮着寂寥昏黄的光。
雀燃答非所问:“你和你爸看起来关系也挺好的。”
“嗯,看起来挺好的,”宋遇苏还算平稳地把车停到了青训营门前,解开安全带,拿走了雀燃手里的烟和打火机,驾轻就熟地点了一支。
淡白的烟雾漫在眼前,旁边玻璃上映着一张看不清神色的脸,宋遇苏灭了车,动作利索地蹬掉了鞋,懒洋洋地蹲坐在了驾驶座上:“他应该挺恨我的,如果没有我,我妈也不会死于难产,恨我,但还得忍着我,因为我这张脸和我妈太相似了。”
雀燃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重新靠回了椅背。
宋遇苏慢吞吞地吐了口烟,像是嫌碍眼,呼了口气把烟吹散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看他无能狂怒还挺有趣的。”
雀燃没吭声,想问你的生活是有多无聊,就听宋遇苏问:“我的生活是不是很无聊?”
雀燃诚实道:“是。”
宋遇苏乐了:“我的生活是很无聊,因为从小到大我只有我自己。”
说到这里,她碰了碰雀燃的胳膊肘:“所以家里多个你我还挺开的,因为...”
你好像是和我一样的人。
雀燃不置可否,懒懒阖着眼,神情漠然没有温度。
“我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倒不是因为我害死了我妈,是重男轻女,而我又是个女孩,”宋遇苏说,“所以我从小就像垃圾一样被丢来丢去,学校也没有个固定的,就导致我连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没有。”
“我他妈的也太惨了,”宋遇苏叹了口气,叹完气又戳戳了雀燃胳膊肘,“你好歹发表点什么啊。”
“小时候被丢来丢去,没有固定学校,没有朋友,”雀燃说,“现在不是读大学了吗。”
“啊,可我是个学渣啊,我他妈的一个英语考九分的女人,被丢到了国外,上哪找朋友?”宋遇苏忿忿道,“他妈的我当时都怀疑姓宋的想让我在国外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