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有点迷惑,不太理解,但还是听从了系统的建议。

她的第一场直播,算上开机时间,一共也只播放了两分多钟。

但它带来的后续影响,却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附加在暨云城、以及参加过这场战役的士兵心头。

按照系统设置,后台评论区每三秒钟刷新一次。

实时反馈的“啊啊啊啊啊啊”、“饶命饶命饶命”、“我要回家”、“阿娘阿娘”等语句,看得云归眼眶一跳一跳的疼。

确定战局不会再改变后,云归便暂时将光屏关闭。

“真是神奇。”云归忍不住感慨道。

系统并不居功:“您过奖了。”

“不,真的很神奇。”

云归十指交叠在自己膝盖上,目光穿透房间玻璃,直直投向缥缈的远方,就仿佛那里会出现家乡的幻影一般。

“我从前以为,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便是对将领智谋和能力的最高褒奖。但阁下竟有这样的玄奇手段,使我即使相隔一个时空之远,也能拿下兵不血刃之仗。”

听到这样不遗余力的夸奖,即使是系统,声音里也不免含上一抹笑意。

“谢谢宿主的赞美,这对我非常重要。我已经新建了一个文件夹,把它单独储存起来了。”

这话仿佛撒娇,细细一品,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讨要更多夸夸。

云归稍稍一怔,心想自己该趁热打铁,还是等下次再多夸两句?

系统却压低了声音,一转头谈起了正事。

喔,看来是暗示自己下次多夸。

“恭喜宿主,您已经完成了一次直播任务。通过这次实践,想必您对‘直播’这种形式已经有所了解。下面,请允许我为您介绍直播的三种形式。”

系统说话的声音很有韵律,它语速不紧不慢,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如冰盘,颗颗毫无粘连。

“第一种,您作为直播的主人公,成为画面中心。恒朝百姓将看到您在现代的生活日常。”

这种形式的直播,云归这几天来摆弄手机,已经看到过很多例子。

“那第二种呢?”

“就是和刚刚一样,您挑选素材播放,如果宿主需要的话,我会帮助您进行剪辑。”

“第三种?"

“以您的主视角进行播放。”

怕云归无法理解,系统又额外解释了一句:“就是说,您双眼所见的内容,将同步更新到直播画面上,而您本人是不出镜的—除非您特意照镜子。”

“用现代人习惯的比方,就是第一视角的vr。”

云归点头,又追问道:“有什么限制吗?”

“直播方式吗?这个没有限制,您可以自由地在三种直播方式间切换,无论您选择哪种直播方式,我都可以替您完成普通话和恒朝方言的转译。

“只是请注意,如果您采用第二种直播方式,那播放的素材内容,必须经您亲自过目一遍才行。”

这要求听起来有点奇怪。云归想了想,试探道:

“比如说,我想给恒朝的观众播放一部那种叫电视剧的东西,我就得自己先把那部电视剧看一遍?”

“是这样。”系统说,“您的时间非常宝贵,所以,为了防止它占据您太多时间,我最多可以把画面加快到4000倍。”

4000倍?这是个什么概念?一段长达六十分钟的视频,云归看完也只需要0.9秒而已。

这简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什么东西都记不住啊。

云归有点惊讶:“哪怕我不记得都行?““是的,哪怕您什么都记不住。宿主可以把这当成必须要走的官方流程。“这个解释听起来有点模糊,云归追问了几句,系统却没有直接回答。

看来,这又是一桩“权限不够”的谜案了。

云归暗暗记下此事,又和系统讨论了一会儿直播相关的细节,终于放松地倚进背后松软的大枕头里。

直播虽然结束,但它后续带来的连锁反应,才刚刚起了个头。

云归低声呢喃,半是作为朋友在和系统聊天,半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一仗结束,暨云城将会收拢很多很多的降卒。”

系统:“这些降卒大多都是劳力可观的青壮年。有生力量的增加,对于您的城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云归摇头:“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没有完全的好,也没有完全的坏。”

这一仗固然结束,韩燧石已经被打得再无翻身之地。

可更多无需短兵相接、却更为严峻的战争,还在后面等着。

不过…云归含笑起身,像一个真正的十三岁小姑娘该有的样子,活泼欢快地滑下了床。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所以今天的忘崽牛奶,她可以喝两罐的吧。

放了那么多蜜糖的奶饮,带着一丝丝焦甜味儿。刚一拉开拉环,甜蜜的味道就蓄满鼻端,简直比庆功宴上的葡萄美酒还要香醇啊!

恒朝,暨云城下。

云归判断无误,只是用词实在太客气了。

水镜之下正在发生的一幕,根本谈不上收拢降军-要知道,暨云城的守卫所过之处,韩燧石的士兵们完全像是刚孵出壳的小鸭子一样,一串串成行结对,自发自觉地跟着他们走。

他们摇摇晃晃的步幅,也有点像刚孵出的小鸭子。再配上那副呆若木鸡的神情,就更像了。

“……”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守卫,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心里有点怪怪的。

捡俘虏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容易的活儿了,连绑手的草绳都省了。

清了清嗓子,守卫试探道:“那个谁?”

被叫到的降卒,脸上干涸的泪水和尘灰混合成一片。他好像连语言能力都忘了,被点名后,浑身重重一颤:“嘎?"暨云城守卫:“……”

连叫声都变成鸭子的模样了?

感觉更怪了啊!

像守卫这样经历奇妙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暨云城中,大多数人都忍不住频频抬头,兴奋地看向天上的水镜。

韩燧石的军队溃败以后,水镜便恢复了沉静的旧观。那些从天而降的雷火,并未在人间留下痕迹。

只有近乎沸腾的记忆、大败的敌军、还有被一串串带到城外草营的降卒们,切实证明着它来过。

在某一刻,有种奇怪的、激越的期待,在满城上下的人们心中涌动着。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这面水镜可以带来什么。

但他们的未来,终将因那天上的存在,改变方向,改变道路,引向他们难以想象的光明前景。

同一时刻,暨云城的西侧大门洞开,一支装备齐整的士兵鱼贯而出。

这支军队,由秦少羽将军亲自带队。

在他身边,偏将因为刚刚的这场胜仗,满面都洋溢着红光。

偏将敬畏地朝天空看了一眼,大声嚷道:“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事!《尚书》有云: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我今日方算见了。”

秦少羽一向沉默寡言,性情冷峻。

此刻,他正站在队伍前方,端肃凝立如同一块玄武石,等待着队正清点人数后的回报。

听了偏将的话,他也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然而偏将实在太兴奋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将军你说,若是女郎君还在……”

说到这里,他满面笑意猛地僵住,余下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

呼啸的西风穿过队伍,好似故人的一声悠长叹息,融化在风沙里。

偏将自悔失言,讪山地垂下头去。

要知道,秦少羽乃是最早限随女郎君的家将。

对偏将和城中戍卫而言,女郎是太守家的女公子,云将军的掌上珠,他们的小将军。

但对秦少羽来说,女郎君却是他的主君和明公。

常言道,主辱臣死。

女郎君为救满城百姓,出城送信而死,他却仍然苟活于世。对于素来忠直耿介的秦少羽而言,说是天下间最大的羞辱也不为过了。

偏将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想着说几句找补。

忽然,外表好似刀雕斧诺般的秦少羽,像是一尊活过来的石雕那样,动了动眼珠。

偏将连忙把话岔开:“将军,咱们现在是要去偷袭韩燧石驻守的后军,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吗?”

“不,不袭后军。”秦少羽定定地说,“按女公子的交代,我们去夺他们的粮草。”

偏将错愕:“女公子是何时交代的啊?”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一回,秦少羽沉默了很长时间。

“大概是那夜出城之前,同太守说的罢。”

想起前几日里,太守同自己殷殷商讨城中兵防的样子,秦少羽忍不住阖上双目。

太守一向不擅兵事。但这一次,他给出的建议却相当地纯熟适宜。

这自然不是太守一夜之间开了窍。

他讲话时熟悉的顿挫、清晰的思路,分明是在转述另一个人的计谋真。

女郎出城送信之前,仍然替暨云上下规划了这一切吗?

那个夜晚,她把身影义无反顾地投向箭雨。而她的遗志……

秦少羽宽阔的手掌,猛地握紧了长刀的刀柄。

他想:女郎君最后的遗志,我必将一丝不苟地完成。

……

几个时辰后,韩燧石骤然从昏迷中惊醒。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摸遍了自己的全身。

他还记得,自己昏过去的前一瞬,炽热的雷火已经逼近到了他的鼻尖。

那一瞬间,韩燧石觉得,自己肯定整个人都焦熟透了。

现在即使醒转,韩燧石也是心有余悸,连忙检查自己身上零件是否齐全。

身边服侍的亲兵一连叫了几声,才被韩燧石的耳朵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