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天才知道了加迪尔就是那个孤儿小天才。尽管加迪尔的不幸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但不好意思的感觉还是在心头剧烈翻滚起来,他觉得自己昨天的表现有点过于生硬和混球——无法否认的事实,他确实因为不合时宜的伤病和回到u19而低气压十足。于是在这天训练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把球往加迪尔的脚下传,晚上吃完饭回房间前,他想了一会儿后先去大厅的自动贩卖机那里从上到下买了个遍,毕竟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买了。为了防止薯片太好吃受到更多喜爱他还把每个口味的乐事多买了一袋,然后抱着一大堆东西都快看不清路了勉强回到房间,把零食往床上一扔,在加迪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的眼睛里镇定地说:
“一起吃吗?”
他成功地在胳膊刚好的时候就被送去了牙科诊所。加迪尔不怎么吃零食,他原以为自己能管住嘴,他错了。
他们在世青赛上的表现好极了,临分开时,加迪尔和克罗斯已经奇妙地建立了相当不错的友谊,最起码睡觉时不用在中间分出一条诺伊尔大裂谷。他们亲近到能一起头挨着头举着克罗斯的手机看比赛直播,然后一起被砸到下巴,疼得呜呜咽咽,然后又为彼此的傻样笑起来。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克罗斯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的那几个晚上,回想月光下加迪尔的金发和不安颤动的长睫毛,回想他是如何呢喃着翻身,自然而然地把脸埋到他的胳膊上的。情感也会有滞后,当时的克罗斯只觉得寻常,甚至还稍微有点苦恼会不会压到加迪尔的头发;但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细节时,那种感觉就像是满屋的月光都被煮开了,在寂静中沸腾。
和加迪尔相处最大的错觉和错误一定是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最特别,更可怕的是这种错觉总是那么理所应当、自然而然地产生,哪怕是在人声鼎沸乱七八糟的球场上,只要加迪尔一个眼神望过来,微微地冲着他笑了笑,克罗斯就总能立刻感到有一种紧密的线牵在他们中间,周围的人都不如他们最了解彼此。于是他从来无所谓别的男生用多么喧闹烦人的态度围在加迪尔旁边、夸张用力地表现着,甚至是刻意回避人人都能看见的亲密,因为他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最美好的时候大概就是认识的头一年,他们一起度过夏休冬休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加迪尔甚至和他回家过了圣诞节。克罗斯那时候还不懂自己内心深处的动机,他只是不用思考地顺从直觉和心愿。他当时甚至蠢到踩断了自己的床板、敲坏水龙头,顺理成章地找到了理由去和加迪尔挤一间屋子。又是月光下的同床共枕,这次他们不仅挨在一起,还自然地在狭窄的空间里礼貌地拥抱着对方,加迪尔的手搭在他的腰侧。这次窗外的雪花燃起了熊熊大火,克罗斯感觉自己像一根柴香,骨头在火焰里被燃烧成一段一段柔软的灰尘,加迪尔轻柔的呼吸就能把他吹散。他那时候不懂喉头弥漫的渴望是什么,只知道躁动不安地把暖气的温度调低点。夏天的记忆同样美好,蝉鸣声再穿透八十年的回忆也许依然可以那么嘹亮清晰。冰淇淋是非常甜非常好的,递给他勺子的人也一样。可美好的回忆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断裂,剪刀的名字叫托马斯·穆勒。对方咧着嘴开心地降落到了原本只有加迪尔和克罗斯的世界里,在灿烂到近乎发白的阳光下伸出长长的手臂把加迪尔抱进怀里。
“嘿!我来看你啦加迪尔!”
克罗斯的回忆中断了,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叉完了盘子里所有的鹰嘴豆,另一方面是记忆里的穆勒从台阶上走了上来,走到了现实里,走到了加迪尔旁边,笑嘻嘻地扭过头来亲他的脸,手也很放肆地像撸猫似的按在他的后颈处摩挲了两下。
震天的嘘声响起,诺伊尔坐在位置上探出胳膊,把穆勒给揪开:“别耍流氓啊!”
哄堂大笑,加迪尔不是很在意地碰了碰自己的脸,也很合群地微笑了一下,温柔美好得像夏天原野上的雏菊。谁会不爱他呢?克罗斯的胃里翻江倒海地不舒服,他最先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扔了盘子就走了。
“toni的‘日子’还没过哪?”施魏因施泰格咂舌:“闷闷不乐好久了,我昨天还以为他好了呢。”
加迪尔抬了一下睫毛瞥了这边一眼,又放了下去。
“不要说得好像他有月经似的行不行?”波多尔斯基无奈吐槽,又弄得一群人很没有道德地大笑起来,克洛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加迪尔想走——这个时间追上去的话,正好可以和克罗斯单独说两句话。但穆勒搂着他的脖子说着不知道什么话,浑身上下一股子黏糊劲,让他怎么都抽不开身。本德兄弟俩也走了过来,一个人给他拿了一个小蛋糕。
加迪尔有点无奈:“我不能吃两顿早饭。”
“只是甜甜嘴,亲爱的。”斯文·本德殷勤地跟他说:“拜托,吃我的,吃我的,我哥拿的不吃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