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们用情报来换情报。你说你高价购买的情报来源,我来说我掌握的‘复活’方法。”富江看向天边流动的白云,平淡的语气也好似流云,“而到底要不要用,你自己选择。”
“不过……我的个人建议是不要。”星野富江转过头来,纯白的瞳孔似万年封冻的冰层,广袤冰冷的雪白下,似乎有某种可怖的阴影于深处一闪而过。
菲茨杰拉德突然意识到,之前他因眼前人孩童般的外形而产生的轻视有多么可笑。他一向自得于自己的识人的眼光,这让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很难想象,他这种人竟会出现这种致命的失误。
星野富江这个人……不,他真的能被称作人吗?
菲茨杰拉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刻,他只想立刻离开这场开始显得荒谬的交易。身体的一部分在警告他,不要再听下去、不要再看下去、不要继续和“星野富江”扯上任何关系。那是深植于骨髓之中的,应激的生理性恐惧。
但菲茨杰拉德没有这样做。即使那一瞬间的恐惧再如何冰冷,只要想起女儿和妻子的笑容,他都会一直站在这里。
面对魔鬼与深渊又如何?只要能换回一线希望,倾尽所有也未尝不能一试。他白手起家,一路攀至金钱的至高之处,从来没有害怕过交易。
菲茨杰拉德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啊。”星野富江说。
风忽然变大了。
“……情报的来源组织名为‘死屋之鼠’。除了情报灵通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一群阴暗老鼠。”菲茨杰拉德低声道,“而这群老鼠的头目,是一个名为费奥多尔的男人。”
菲茨杰拉德皱了皱眉,“我曾见过几面。那是个捉摸不透,给人的感觉十分令人不适的男人……关于你的情报,大部分也是他透露给我的。”
“我知道的,总共就这么多了。”菲茨杰拉德看向富江的眼睛,慎重道,“那么,说说你的‘复活’吧。”
海风大作,浪涛层层叠叠,重重地拍击着堤坝。白沫堆积,前赴后继地向天空飞去。
“……第一种方法,找到你女儿的尸体。”星野富江平静道,“然后,让她喝下我的一滴血。”
菲茨杰拉德不可置信道,“就这么简单……?”
星野富江轻笑了一声。
“对我来说,就是如此简单。但是,对你们来说却并不是这样。获得我的血后,她将重获新生……同时,永生。”
“她将于无数个日夜,彻夜煎熬在狂热之中。在你死后、你的夫人死后,等到她所有认识的人全都死去,她也会仍旧活着。”富江轻声道,“你真的能代替她决定吗?”
菲茨杰拉德沉默了。
“而第二种……我将时间逆转,一切从你的女儿还未死亡之前的时刻开始。”星野富江说,“我曾以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什么?”
“‘祂’可以全然不在意,时间与死亡在‘祂’指尖宛若可以随意戏耍的丝线。”星野富江眼瞳中的纯白静默地燃烧着,“但当我身处其中,我才明白,戏弄时间者,必会迎来时间的戏弄。”
“像你这样的存在……”菲茨杰拉德沉声道,“也会不想面对时间吗?”
“因为……”
天黑了下来,乌云沉沉。无数雨滴从万丈高空坠落,远处引航的探照灯亮起,亿万的雨滴都反射着光亮。
星野富江闭上眼,雨水从他的脸颊滑落,长至腰际的白发被雨淋湿,他仿佛沐浴在光雨之中。
“因为……”他低声道,“我想成为人类啊。”
雨声淅沥。
“……那天,这样说了吗?”霍华德有些呆地说,“我不是……很明白。”
那天横滨的雨不大,但也不小。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举着伞。只有站在围栏旁,默默凝视着海水的霍华德没有动弹,深蓝色的卷曲长发已被淋得湿透,衣服也黏在了身上。直到腰被碰了碰,他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