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现在对于赫德“炼金大师”的身份有些怀疑,那听上去更像是一个靶子,让人在注意到对方的时候,刻意忽略其他的线索。
赫德真的会炼金吗?还是说,其实他只是负责了将赤潮从星体内抽离,制造奥利维亚躯壳的另有其人?
线索太少了,哪怕怀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是空谈。
潘划船进入洞穴之中,唐诘站在原地,左耳听觉与使魔相连,幽邃的流水声,几乎像是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他手撑在石墙上,却无力抓握滑腻的苔藓。哪怕魔力能够消除身体的疲惫,但由于生活习惯,唐诘仍是恨不得一头栽倒睡过去,四下却没有能够休息的地方。
哪怕在穿越前,他也会保证至少四个小时的夜间睡眠,如果可以,还会坚持九十分钟的午间小憩。
这里是野外。
还没到能够放松警惕的时候。
唐诘突然想念起来,不久前在龙岛上吸收过的陌生巫师的魔力,这时候就很能理解凯瑟琳的做法——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管别人做什么?
不,还不到能够打破底线的时候。
他掩面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珠,让干涩的眼睛恢复湿润。
如果他真的为了醒神,就有意去伤害别人,那他和他的敌人有何差别?被他伤害的人何等无辜?
这并非是出自伪善又或良心,唐诘仅仅是不愿意失去自己。
哪怕永不遗忘的能力影响下,他最明白现在的自己和曾经的自己有多大的差别,那几乎是能引发自己恐惧的程度。
但至少,他不希望自己主动去踏出那一步。
“这个世界的人类原本就是所谓‘神灵’制造的,用以消化力量的工具,自己只是截用极少的一部分,又有何不可?”
如果异世界的人全是工具,自己算是什么?
从遥远的异世中专门筛选出的新工具?
可怖的念头就像是飞蛾绕着他的脑袋嗡嗡打转,如果不是能够用曾经铭记的自己让现在的自己保持克制,唐诘想都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冷漠、无同情心,傲慢、居高临下,愤怒,自怨自艾。
“放弃吧,坚持自我太累了。”
“这里没有我的同类。”
“为什么偏偏是我?”
嘀嗒、嘀嗒。
水声逐渐安静,笼罩在黑袍里的青年不知不觉地合拢了双眼,他靠在石墙上,头抵着肩膀,凌乱的长发垂落,遮住眉心间经久不散的郁色。
情绪在黑暗中像是无边浪潮要将他吞没,但是一切挣扎又似乎尽是徒劳,毫无意义。
他恍惚觉得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空旷寂寥的黑暗里,只剩下他自己。
嘀嗒、嘀嗒。
猫头鹰的叫声远远地传来,他感到口鼻要被污泥淹没窒息,意识不断挣扎着,那声音却越来越近,直到一声振翅的拍打声,无形与记忆里的某个形象重合在一起,他惊醒了。
没有死亡,没有海水,没有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