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生气

她指节修长灵巧,五指交替拨着算珠上上下下,干脆利落,灵活自如。

噼里啪啦的算珠响声萦绕在静谧的房间内。

青棠不由奇怪:往常夫人都是心算,今日怎么改用珠算了?不怕吵到姑爷么?

青棠小心去探褚昉的神色,见他神情自若,专注看书,竟似听不见算珠的响声。

倒是陆鸢打了会儿算盘后突然停下,满含歉意地看向褚昉说道:“国公爷,我可是吵到你了?是我疏忽,竟忘了你在看书,我这就别处去。”

她拿过算盘起身,欲出门去,听褚昉声音很淡地说了句:“你算你的,无须别处去。”

伴着话音,他翻了一页书,竟似真的不相干扰。

他既这样说,陆鸢没再出去,却也不好接着打算盘,只能改为心算,很快便核算完毕,实在无聊,只能没事找事修剪房中的红梅。

以往褚昉不在的时候,她心算完毕都会睡上一觉歇歇神思,或者拼补誊写破碎的《笑林广记》,但显然这两件事现下都不宜做。

用过晚饭,青棠照常端来药,当着褚昉的面,陆鸢只好喝了下去。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药如此苦涩,苦涩到掩盖了所有味道。

她无意识颦紧了眉,端过一盏花茶清口,却见褚昉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淡漠。

她不动声色舒展眉心,清口之后又小啜几口茶,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药的苦涩。

褚昉在这时突然开口,吩咐书韵:“明日拿些蜜饯过来。”

陆鸢掀眸朝他看了眼,柔声道谢,可这句道谢却似触怒了褚昉,他平静的目光变得有些烦躁,面色冷肃几分,拿了书坐去灯下自顾翻看。

陆鸢察觉褚昉在生气,只觉莫名其妙,以前他待她也很冷漠,但基本的修养还在,只要她规矩本分,没碍着他的眼,他不会无端冲她撒气。

而且他也不曾一连许多日宿在她房里,更不会像今日一般闲来无事在她房中看书,更不必说主动提出叫人给她送蜜饯。

一切都太反常了。

大概是看在她生病的份儿上?因为大夫说她肝气郁结,要她宽心,所以褚昉才会耐着性子给她更多陪伴?

这样想来,一切便说通了,他不是无端生气,而是明明不耐烦待在她房里,却偏偏发作不得,只能自己生闷气。

那她之前自请休弃一事,他可曾好好考虑了?

他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决定?只要再忍过三个月,再对她布施一些恩义,便可名正言顺休妻。

陆鸢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好似看见了蔽在云后的日辉,只待一阵清风拔开浓重的阴云,一切森郁都可见日而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