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扛起浴桶,往后院去。

虞桉看见时,刚喝完面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瞧吴铁肩上扛着一个浴桶,她嘴巴张了下。

崔樾眼神扫过来,说:“驿站里的。”

虞桉放心了,她就怕惹得他再破费了,他已经帮了她许多。

崔樾笑了下,等吴铁将浴桶放进她的房里出来,又添了水,他没等她说什么,兀自起身。

要迈步时脚步顿了下,目光扫向她的膝盖,“大夫说了,你膝上短时间内沾不得水,若要沐浴,最好以擦身为主。”

虞桉点头,“我会注意的。”

崔樾嗯了声,回房。

虞桉也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褪下衣服,她睨着身上的痕迹,浑身各处远不止膝上那两处伤,手臂是被大力拽起的淤痕,还有脚踝上的酸麻,这些都让她身上很不得劲。

她皱起眉头,忍着不舒服捏了湿巾子小心擦身,匆匆洗过一遍后,她不好意思叫人帮她倒沐浴后的脏水,自己借了小桶来一点点往外拎。

所有事毕,她躺到床上,心里的忧虑在夜里又慢慢涌上来,她捏着被角发愁,过了今天,她可怎么办。

脑袋很乱,混混沌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醒,外面天色露白,已经到清早时候了。

虞桉穿戴好衣服,推门出去。

初秋时节,天色已经有了雾气,但这雾只是看着唬人,并不冻人。

虞桉脚步踩得很轻的来到庭院,见守在月亮门处的护卫看过来,她朝他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而后径自走到井边,打水洗漱。

冷冰冰的井水扑上脸盘,镇得她一个激灵,也让她的神色更清明了些,来回掬了几捧水洗干净脸,又拿牙粉漱了口,她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抬头看向还早的天色。

良久,抹去滑到下颌的水珠,她做好决定。

回到房里,她找来剪子,掏出包袱里最不起眼的一件粗布衣裳,剪开内衬,拿出里面藏着的一对翅蝶金钗,打算拿去当了。

这是当初在客栈时为了以防万一特地藏好的,本打算一辈子都不用它……虞桉手指攥了下,眉心蹙紧,她一点也不想被郑端止的人寻到踪迹找过来,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叹了声气,包好这对金钗,又系好包袱,起身出去。

她慢慢走着,边走边分神想等会儿先找驿卒问涿阳哪家当铺最划算。

她当然知道卖给当铺是最容易出岔子的,但……除了当铺,她也找不到别的能出合适价钱的地方,她卖这金钗,就是想往多里换银子的。

这涿阳,她当然也不打算长待,就是有些愁,离了涿阳她该往哪去,行路途中会不会又遇着昨日那样的倒霉事……经了这回,她再不敢完全信赖那些行家车马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与人结下大怨。

心里琢磨着,要跨出月亮门时才看见前面已经快走近的人,她怔了下,收拾好神色笑道:“您起得怪早。”

崔樾点点头,“正想喊你吃朝食。”

虞桉顿觉羞惭,为自己还麻烦他特地过来心生拘谨,她捏紧手上的东西,过意不去的说:“今昨两日实在是麻烦您了。”

他已经帮了她许多,她不好再赖下去,当然也不好不告而别,所以打算提前和他说:“等我去换了银子,今日便从这搬出去。”

她脸上讷讷微红,看着他的眼睛倒是明亮依旧,里面的感激是真,过意不去是真,要离开也是真。

崔樾笑了,只是心里的感受,却谈不上愉悦。

她当真以为他只是一个好心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那么一瞬,他想更强势的戳破,但看她这副懵懂感激的样子,他终究只是笑了笑,野性危险的眼神收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