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第二天的早餐还是吃了我做的面包。
阿尔伯特坚决不肯试吃我用魔法做的苹果派,不然他就要进厨房帮我做,可但凡是由阿尔伯特经手的东西……大家懂的都懂。所以最后就是双方都各退一步,他不进厨房,我不做苹果派。
两天后大家又回到了伦敦,路易斯照例检查厨房各种食材香料的剩余以确定是否需要采购。他看着又少了一大截的茶叶,对我怒目而视。
我先是用微笑安抚他,然后解释了茶叶变少是因为猫逮耗子时不慎波及……然后弟弟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把我赶出了厨房。
好凶哦。
回房间时路过会客厅,威廉和莫兰正在讨论着什么,我慢悠悠走进去,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着旁听。
我听到他们反复提及一个男人的名字,「夏洛克·福尔摩斯」,似乎在我的记忆里也有那么些印象,在更加久远的、十几年二十年之前,或许某个圣诞节的时候听过他的故事。
于是我开口说:“我也听过福尔摩斯这个名字。”
交谈中的两人同时侧头看我,表情都流露出了惊讶,仿佛是我的存在吓了他们一大跳。
“沙菲克……你什么时候来的!幽灵吗你!”莫兰拿眼神瞪我。
“当你观察到我的时候,我就在这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感到震惊,明明我就坐在这里,讨论得太入神了吗?
还有,“幽灵可不是我这样子的。”
莫兰还想说什么,被威廉弟弟制止,他专注听我要讲的话,似乎也想知道我能说出什么信息。
“我听过夏洛克·福尔摩斯。”我说,回想记忆里的细节:
“和蓝胡子的房间一起。在三年级的圣诞节,我让猫头鹰给母亲寄了信,然后跟表哥去了姑妈的家。表哥对我讲了蓝胡子,姑父请我看了老电影并给了我一本侦探小说,当我看到书的一半内容时,表哥告诉我主角最后和宿敌坠崖而死——那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的助手是华生医生。我很生气表哥提前告诉我结局这种恶劣的行为,差点当天晚上就收拾行李回……”
“抱歉,我不得不打断一下。”威廉开口阻止了我继续往后回忆,问:“沙菲克小姐的意思是只在侦探小说里看到过福尔摩斯?只是个故事?”
我看着他绯红的双瞳,肯定地说:“只是个故事。”我重复,接着又说:“他的宿敌也是一位姓莫里亚蒂的大学教授。”
那两人都沉默。可能是拿不准我在说疯话,还是在编故事拿他们开心。
我低头,因为话一出口后,我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但:“我记得我没有预言的天赋。”不然也不至于当年的占卜课成绩那么差。
于是我抬头对威廉和莫兰说:“可能是我记忆混乱了……不如你们就当我讲了个笑话吧。”
我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话,但他们都完全没有要笑的意思,甚至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好吧,我接受我一点也不幽默这个事实了。
我干脆识趣退场。
威廉:“请等一等,沙菲克小姐……”
我:“对不起,我知道笑话不好笑了……我去看星星了。不打扰你们。”
莫兰:“但现在是正午吧!!哪里看得到星星!!”
但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脸十分纠结的表情离开了会客厅。
回到房间,我用纸和笔画出了记忆里在天文塔看过千遍万遍的星图。
入夜后我就上到了莫里亚蒂家的屋顶,抬头仰望上空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清晰起来的星星们。
其实屋顶还不够高,伦敦的空气也不够干净,许多星的光芒都被遮盖了。我举起魔杖,用咒语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污浊都吹开。
今夜的月光和星星都足够亮了。
我看了许久,直到腹中传来饥饿,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
星图已经看的很清楚。我缓缓叹出一口气,下了屋顶,去厨房找吃的。
食物填满了空虚的胃囊,僵硬的思绪也开始重新运转,我感受着深夜的冰凉,忽然很想喝一杯温暖的黄油啤酒——或者热可可,煮一杯热可可也好,但莫里亚蒂家没有人喝可可,厨房里的是茶叶,地窖里的是酒。
我感到难言的落寞,也感到难过,最终什么热饮也没喝,踩上楼梯准备回房间睡觉。
二楼的楼梯口。
提着灯的阿尔伯特忽然出现,并叫住了我:“柏蒂。”
他在浓雾般的黑暗中浮现,俊美的脸庞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看起来仿佛古堡里经年游荡的幽灵。
“晚上好,阿尔。”我和他打招呼,“这么晚还不睡,不符合你的作息。你是失眠了吗?”
阿尔伯特:“晚上好。我并没有失眠,我在等你,柏蒂。”
他邀请我到书房一叙。
可我已经很困了,摇头拒绝。
阿尔伯特不肯退让,“只占用你一点时间。”他说。
被灯光柔和的脸庞此刻看上去仿佛陶瓷一样脆弱,低声里也带着平常根本不会有的恳求,深夜里孤独的人总是容易感性,我霎时间就心软了,眼前又浮现当初他淋在雨中的可怜样子,不得不叹息说:“好吧,就一会儿。”
于是夜里寂静的书房亮起了灯,我放松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困意上涌,想要喝热可可(或者热黄油啤酒)的渴望也持续攀升。
阿尔伯特坐在我的右手旁边,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始:“今夜也是去看星星了吗?”
我眼神放空,点了点头:“还画了星图……伦敦的空气太糟糕了,好多星星都看不见,飓风咒都吹不开云层……”
他就笑,然后进入正题:“下午的时候我从莫兰威廉那里听说了你们正午谈论的事,所以我想应该和柏蒂你聊一聊。”
我一听这话就清醒了,立即澄清:“我没有要诅咒威廉弟弟坠崖死掉的意思。”
阿尔伯特挑了挑眉,嗓音低沉:“柏蒂小姐(missbirdie)……”
我紧接着澄清:“我也不会预言。”
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注视着我的眼睛。
稍显昏暗的灯光中他那副神情,恍惚间让我觉得他像是想给我灌吐真剂的蝙蝠精。但麻瓜的阿尔伯特做不到,故而只能依靠观察确定我是否说谎。
他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那个所谓的故事,只是你的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