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上跌跌撞撞地拔足狂奔,努力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抵达母亲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寒酸到你几乎难以想象富丽雅致的伊集院家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但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伊集院家族昔日用来关押犯错家仆的地方,本就不用进行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在伊集院夏母亲的事情发生后,用这间简陋破旧的别院来安置一对弱小无用的母子罢了。
将手放在院门上的时候,伊集院夏才恍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15岁少年的身形,手掌幼嫩,加上依旧居住在这个破败别院的母亲,是6岁之前的他?
他不敢再做他想,稍微有些困难地推开了简陋的院门,果然看见披着羽织的母亲跪坐在正对着大门的那条走廊上,正朝着他微笑。
他走过去,走到她面前去,看着她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秀丽面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沉默着跪伏下来,躺在了她的膝上。
“啊啦,果然,无论再怎么沉着脸装大人,夏君还是个孩子呢。”
“……”
伊集院夏现在只感觉自己脑内一团混乱,就像是有迷乱的星轨伴着紫色的烟雾在他脑中穿梭作乱,神经中枢向大脑传来哭泣的钝痛,刺得他浑身僵硬。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而母亲的手仍旧抚在他的头上,轻声叙说着什么,亲昵又生疏地唤着他“夏君”。
“……如果可以的话,妈妈希望夏君不要觉醒术式,夏君现在就已经很危险了。”
“如果夏君看不见就好了,林太郎就看不见啊!果然,是妈妈的错,对吧?”
“是妈妈自私地让夏君来到这个世上,还让你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啊,不然会被吃掉的!要躲起来啊。”
“……夏!”
说着,这个脆弱的女人便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温热的眼泪划过她漂亮的玫瑰色眼眸,滴落在伊集院夏脸上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凉。
母亲这个时候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障碍,可怕的焦躁、不安和担忧已经摧毁了她的不堪一击的精神,她时常上一秒还在微笑和低声说话,下一秒就会被痛苦袭击,悲切的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她满脑子都是消极绝望的想法,总想要做些什么来彻底结束这一切,而支撑着她在这个可怕的家族里苟延残喘活下去的,是她年幼特殊的儿子,她心爱之人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的珍爱之物和唯一希望。
她只能絮絮叨叨地念着消失不见的爱人,也一定要儿子时刻不离开她的视线,不然不安就会席卷她的脑子,让她痛苦、悲泣,让她焦虑地要发疯。
而伊集院家对此不做任何反应,即使快要疯掉的是他们嫡系的女儿。
在仆从们厌恶嫌弃的目光中,幼小的伊集院夏能为母亲做的只有为她寻来治愈精神疾病的药物,卑微地企求它们能缓解母亲的痛苦。
这座宅院如他母亲所言的一样危险,它已经将他的母亲吃掉了。
这就是伊集院夏6岁以前的生活,挫败和无力感时刻紧紧缠绕着不放过他,他可悲可怜的母亲几乎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孤注一掷地希冀着命运的潘多拉之匣里能在最后飞出希望。
但可能是因为已经被预定好的命运难以逃脱,伊集院夏终究还是没能像母亲希冀的那样成为一个只是眼睛有点特殊的孩子,没法像母亲设想的那样在成年后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从此与伊集院家一刀两断。
魔女的匣子里只有灾难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