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嬴政借故在朝堂之上提问:“寡人新得奇人,料得近日必有寒冻将至,尔等何见解?”
高居王阶,秦王虽是便服,依然有着无上威严。亲政过后,他已经接手大秦权柄,往后再无人可动摇。
在下的臣子们相互左右对视数眼,这才有一名中年男人上前道:“王上三思,大秦十年未有战乱,粮仓丰足,便有寒冻,各地也皆可自助。您亲政未久,若此消息不实且又通传各地,对您声望有损啊。”
在赵姬与吕不韦当权的这八年里,秦国只是攻魏四次,攻韩三次,攻赵一次,可说温顺得像猫不像虎,让六国可安睡了好些年,以至于军中都有些骚动,毕竟国中土地不许买卖,打仗几乎是秦人获得土地财富地位的唯一方式了。
秦王当然也明白这点,这些年秦国重视农耕,虽然大旱蝗灾从未消停,但坐拥汉中、关中、巴蜀三大粮仓,都过得有惊无险,若真有寒冻也不会伤筋动骨。
不过若此事为真,便可有天命加身,于他虽只是锦上添花,却能让小宫女七娘瞬间成名。
虽然高炉炼铁制出的农具、辣椒、椅子都出自她之手,却是借了墨家和治粟内史的名,而观天象此事却能让小宫女朝着另一个更令人取信的方向而去。
小宫女素日在王的周围,居然还能被人影响。若是往后他出行不在,那只小兔子如何能护住自己?
“无妨,传喻寒冻将至,关中各郡速做准备。另……”他沉吟了一瞬,目光湛然,“杨端和何在?”
“末将在。”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出席跪礼,他须发斑白,却有一种执掌千军的霸气。
“一年之中,我大秦两出叛乱,关东六国必又起合纵之举。如今又有寒冻,需早做准备。”秦王政森然道,“你即刻点兵五万,陈兵荥阳,听候调遣。”
“末将听令。”杨端和心中一凛。
听闻此令,周围诸臣也不再于一点风雨预言之上多说,反而都惊心于秦王眼光的毒辣。
荥阳东接淮河,北依邙山,南临索河,顺渭水而下便有粮草之利,更是魏、韩、赵、秦四国边境交接之地,陈兵于此不用打谁,就足够三晋之主寝食难安了。
等王上料理了国内,想打哪边不是打,至于说六国现在有没有“合纵攻秦”。这不是笑话么?秦说有,那就是有。
于是座下诸臣们开始一一讨论哪个国最适合“被合纵”。
韩国就算了,小得只剩下一郡之地了,打了也吓不到人。
赵国最近几十年和秦国闹得厉害,前几年攻赵被赵将庞煖打了回来,用来立威容易磕到牙,可先当备选。
接下来是魏国……魏就很合适。他家国都大梁离荥阳不到两百里,周围土地肥沃都是良田,打来就可以当军功分成士卒,立威也够。
在大家讨论一致后,秦王政神色淡漠,丝毫不显情绪,只是淡淡交待:“今日起程,速办。”
众臣称诺,一一退下。
宫殿瞬间空旷寂静,秦王高坐许久,才缓缓走过大殿宫廷,立回廊之上,远处有飞鸟掠空,白云如海,天野辽阔,世浪翻腾。
一时间,心静如水,但又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在心底淡淡沸腾。
嬴政唤侍人道:“传女御。”
正在屋里研究如何点豆腐的祁绮接到召唤,心下觉得奇怪,人也不敢耽搁,穿着月色曲裾,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