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但还勉强保有最后两分理智,于是暂且遏制住勃发怒意,跟到营帐外,偷听两人的对话。

隔着屏障,只能听见隐隐人声。陈路的声音苍老,极有辨识度,偶有几个词汇清晰:“……取而代之……兵权……逼宫之事……”

副官的声调相对较高一些,语气担忧:“徐都统在,我难以服众,恐怕宣武营……”

接着,徐三河听见陈路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语气却骤然阴冷下来:“毋需担心……性命……”

剩下的话便模模糊糊,再也听不分明了。

徐三河却已经不需要听清了,他通体冰凉,毛骨悚然。

陈路是不想同自己同谋了,却又担心自己告密,所以想杀了自己永绝后患,让副官取而代之!

这老贼,狠毒如斯!

冷静下来后,徐三河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报复陈路,连带着也想报复贼胆包天的副官。

陈路不仁,那他就不义,先下手为强,总好过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但是徐三河很快发现,自己手上完全没有任何陈路的把柄。

换句话说,就算他想证明陈路有谋逆之心,也无任何证据。但以陈路防不胜防的手段,想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轻而易举。

自己的性命,如今便捏在人家手里了。

徐三河呆滞片刻后,悔恨万分。

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到底为什么敢上陈路的贼船!这条船有进无出,上去便下不得啊!

不幸中的万幸是,陈路与副官的密谋让他听了去,不然当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徐三河对自己的所见所闻相信万分,脑子又不怎么好使,完全没有意识到右丞今日的出现时机过于巧合古怪。

担心陈路出门与自己撞面,他飞快地提前离开,回到府宅之后便躲进卧房,苦思冥想破局之法,却直到大汗淋漓也一筹莫展。

难道自己就只能这么等死了不成?

徐三河最怕死,一想到自己不知何时会被陈路暗杀,便慌得疑神疑鬼,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感觉连犄角旮旯里都藏着刺客。

坐龙椅的雄心壮志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才能活下来。

想来想去,要活的话,有且只有一个办法:去求见摄政王,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毕竟摄政王肯定也在觊觎皇位,他可以帮对方除去一名强劲敌手,换摄政王保自己性命无虞。

虽然自己极有可能为此丢了差事,但也总比稀里糊涂丢了命强。

下定决心后,徐三河当真是一时半刻也等不起了。趁着夜深人静,他乔装打扮一番,急匆匆来到了摄政王府。

他倒还算有两分聪明,今日是秘密前来摄政王王府,并未声张,唯恐让右丞知晓。

这样一来,若是徐三河倒戈相向,对陈路来说便是始料未及的打击。

陆川延听着徐三河讲完最后一句话,唇角微勾,瞬息抚平。

他的语气却仍是将信将疑:“右丞当真有此狼子野心?可他平日里一直谦忍坦荡,并不结党营私,本王如何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又如何知道你不是在陷害忠臣?”

徐三河越发焦急,将头嗑得砰砰响,赌咒发誓:“卑职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人对于天意有着本能的敬畏,徐三河敢发如此毒誓,陆川延看起来像是信了七八分,面色微微凝重下来。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原来如此……本王不是不肯信徐都统,只是都统手中毫无把柄,即使本王也对右丞毫无办法。不若徐都统暂且回家等候几日,若是右丞有了其他动作,届时本王也好有个合适理由,将他拿入慎刑司。”

徐三河一听这话那可还得了,让自己回家再等几日,万一陈路正是要在这几天斩草除根,自己不就凉成地里的小白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