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羡仙 鹤望兰 3985 字 2023-02-06

在神烈阳雷面前,伏柔还要行礼。慌得神烈阳雷忙双手扶住,道:“伏柔将军,快别折了我。”

伏柔道:“敢问二位上神夤夜何往?”

应元轻蔑地一哂:“你主子素以大节自负,装憨得很,现在天下亿兆人都瞧见他和什么狂徒一共枕席,是不是还要睡到日上三竿了?本神奉旨过来擒他,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几句话搅得局面稀烂,伏柔淡然一笑,说:“仆臣只道远远瞧见了有个人滴水檐底下凄惶着,没想到是雷祖殿下忽拉巴儿大驾过来亲问起居。大天帝早说过万万不可屈待了殿下,这是我们办事的疏漏,应差不力,还请殿下见责。”

应元道:“三等奴才,这儿有你说的话?”

眼看着没有取和希望,神烈阳雷忙道:“伏柔将军,长话短说,我们六殿下有一件急事大事要见大天帝。我情弊还知道些的,将军是大天帝跟前说一不二的人物,一向经纬分明,办事有板眼。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无论如何快快引见一下吧。”

如此缓颊是失败的,因为应元持续在旁一点面子不给。伏柔笑道:“可是雷祖殿下如若适才那样说,小神就无言可对了。阳雷将军您劝说决不因小失大,但这旧怨还没修好,雷祖殿下这又要告我们圣主的御状了?至于——那些风闻,殿下听了只当齐东野语笑而置之就是了。”

话音刚落,却听“砰”一声响,云上掉下来一个大头兵,张皇惊恐,伏下身去叩头,一时间双手竟支撑不起身子:“报!报……元、元帅…报告元帅,妖族联合天魔,刚刚于方壶洲突袭我部,斩首捕虏…还、还生擒了道彰将军……!”

“怎会如此!”神烈阳雷接过颤抖着呈上的谍报,惊愕不已,有点不知所以了,“本将还朝不到两日,怎会逢此离奇大败?”

意思是,在此之前的上一份还是大捷报,说天兵已越东陵山,转战七十六天,急行军三万多里,最终在侔皋山与妖族激战,重创敌人,斩首八十八万九百级,杀死虎蛟王、天狐王,弥月全歼其精锐,仰受九天雷祖如天洪福,尉邢以北早被我天族荡涤了。神烈阳雷这才放心回来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胜固然好,败得干脆也无妨。你们这仗拖得太久了,生变也是迟早的。兔子逮到一只吃了就好,不要幻想每天都有兔子往树上撞。”哪怕意识到前方战事已是不可开交的局面了,应元也谈不上多焦灼,顿了顿,“嗯”了一声,“难怪本神最近总是心里不安,总觉得像有点事似的。那老妖皇涅槃法力少说增了十倍,早就让你们彻查这事,至今也没个回音。”

他在这打仗方面有一些宰辅城府,也没厉声训斥,因让下面去传令几个将佐,速到议事厅去参酌。另外叫其余人不要远离,等候他的军命再提调人马。

士兵头重重地碰了三下:“那妖族本已折损过半,可谁知昨夜里西冥孔皇忽然率兵来袭,实在是飚勇纷纭,从天而降,一路掩杀,锐利无比,兵锋一直逼至南沧,我军不能克当…其余的末将、末将实在不知…”

“孔皇?越金?你们没看错?”应元狐疑,对号入座上了,想起来是一只浑身鲜亮,动一动灿光耀目的金孔雀,他记得这鸟只有些花拳绣腿的本事啊?把战报略一掀看,“好啊,这小九的养的小猫儿狗儿还敢搞个祭地禅礼,扯了义旗,走了檄文,他以为他是什么名正言顺之师?”

威炎的光直倾下来,士兵受不了应元严刚可畏的目光逼视,把头低下去,向旁边一棵树的树根靠靠,极其小声道:“听那祭坛上的消息说,这一群无家无业的亡命之徒,拼生拼死视死如归…妖族此番之所以如此士气雄壮,好像是为了大天帝申讨……”

幸亏应元正在认真思量,统没有听清最后半句,只道更换主将:“把赫冲叫上来,他不行就另委能员,或者拨几个出息点的过去,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么。”

若说神烈阳雷是九天雷祖的左膀,提及的这位就是无疑肝胆相托的右臂了,响当当的三界奇杰。神烈阳雷见士兵嗫嚅不答,甚骇视听,预感地已是冷汗热汗交流满颊了,心脏急跳,冲得耳鼓哔哔直叫,更不敢此时去观应元的脸色,忙上前一把揪住士兵前胸怒视:“问你赫冲呢?还不快报!”

“赫…赫冲将军,只…只剩下残存的衣甲可以辨认了……”

这一天,本该是完胜归朝的日子。应元理当在南天门率雷部万神出迎,谁知迎回的却是一口棺材……

“岂有此理!本神在此,哪个孽畜敢肆害?”大声忽发,仿佛带着要穿透一切的火焰,应元瞬间目闪电光,眉横云阵。顶门天眼,竖生额头,千雷万霆,激绕其身。宫殿摆簸,人鬼毕骇,星斗回周,天帷为之一振。俄顷呼出赤龙长千余尺,血舌朱鳞火鬣。

电激风奔,风幡自动,诸天龙象俨成行。“三司五十万将帅,随本神出征!”

应元遂擘广袤无际青天飞去。神烈阳雷本要跟随,却被伏柔留了,他笑道:“雷祖殿下视卒如爱子,着实令人起敬。只是这样一走了之了,不知方才是何事过来请我们圣主呢?这样,圣主圣体不爽,一时也不方便出来相商,不如将军先同我说说,我代为转达圣主,不知将军以为然否?”

神烈阳雷知他向来温文敦厚,两手一拱:“好!请将这份密折代转大天帝陛下。”

上三天共有七十二大狴牢,幽阴莫测。行云还没到天牢上空,就已听见以枷棒击人的声音,悲号彻天。这里是五雷斩勘司,寓意先斩其神,后勘其形,以致勘形震尸,使之崩裂。

守门的兵役见到钤了印的神烈阳雷密谕,忙双手秉胸凛遵宪命放行,迎道皆叩首:“伏柔将军圣安!”有人看素常修洁的他,袍子下摆都湿了,还上来殷勤看问。

深处更有数队兵士持灯来回巡弋,伏柔道:“大天帝陛下委我来亲自审、亲自问、亲自判,你们都下去吧。”

“咔”的一声打开牢锁——里头吊着一个血人,沈并被捆在十字桩上,神志已半昏了。

大牢死一般寂静,伏柔无声无息地走上前去,捆缚沈并的仙索便断了。看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伏柔一头对面坐了下来,干脆又脱掉了袍褂,转身弛然地向他打招呼:“你好啊。”

沈并痛苦不堪,不能举足,只能匍匐而行,勉强把脸转向他。

“将军不认识我不要紧,我可认得将军。”伏柔脸上绽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将军的母亲天河圣女可是个大善人,常念心经,推心悯恻,超度恶鬼,有幸见过圣女几面,折服不已。”

沈并显然不想承接这个话题,他勉力移至窗边,仰首望天,望着开始下雨的天,深深呼吸了一口还算清冽的空气,满身的白发令他便如一只重伤的雪狮,阖目再不语了。

“外面现在神妖大战,滚热乾坤,这里却是清凉世界,不好么?”伏柔格格一笑站起身来,也踱到窗前看了看外头,叹道,“也对,可叹圣女之子何等瑰玮博达,坚忍磊落奇男子,千岁便已成为雷部威将,年少意气峥嵘,功名熏灼,这时应该在阵前勇冠三军才是。若非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想慕不已,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哪里会卷入这等无妄之灾之中,无限风光尽被他人占了呢?苦也苦也苦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