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金翎鸟周身坚如甲胄,头脑更是硬如顽石,莫说一箭发出磨没金刹羽,就说是蹭破它一丁点皮毛,都须耗上极大气力。但这一根箭居然自左首鸟头的耳孔没入,经过中首眉心,从右首的喉关穿出,轻松得不可思议。
可见射箭者五感何其过人,心神何其统一,如此一想,芒刺在背,向后边大迈一步,不敢与旁人站成一线。一时之间,胆颤魂惊,人人自危,数百人队伍溃成一团。
寂寂夜空,只有金翎鸟发出的悲声惨叫,煞是诡秘凄凉。
终于,沈并缓缓开口道:“好射术。我不如你。”
众人听了这句话,惊的惊,喜的喜,怕的怕。太子叫道:“什么你?谁?你是谁?是敌还是友?”
姚云比不掩喜出望外之色,心脏突突突地往胸口上撞,慕容紫英摇指示他噤声。
众人屏息,等了一会,仍是无人现身。
沈并已收了长剑,道:“慕容紫云来替天行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救这几个小弟子?还是为了捍卫你所谓的正道?还是只是来与我为敌。”
“沈少君,你未免把我想得太无趣了。”
又是一阵飘风吹过,一天云破碎。
来人摘下半面银制面具,在滚滚沙尘之中,譬如玉树之临,神态俨然,却是笑语:“巧之又巧,卫璇来救妻而已。”
神朝众臣下见到卫璇,仿佛看见天上掉下个活龙,大呼“天可怜见,天不亡我”,什么卫璇欺师灭祖的传闻,早就丢到脖子后头去了。至于梅氏兄弟,早就拔腿跑了。
太子因素日堕懒深宫,斗鸡耍猴,竟不曾面见过卫璇,此时听得名号,便拉着曹贤孟问道:“这个就是你们说的卫璇玑?”曹贤孟深深微笑,点头称是。太子顿时紧张了:“不是说他两个人义结金兰吗?今天是要一同谋反吗?”
姚云比难掩喜色,坚定得很:“果然是首座师兄,我就说首座师兄一定会来的!又能驾使灵风,射术又如此了得,不是首座师兄还会是谁呢?”
慕容紫英剑收了,把腰叉着:“早不来晚不来。”
海晏蓝倒是不很诧异,观卫璇背影,看他腰封宽了不少,攒起眉峰:“许久不见,璇玑怎的清减了这许多?”
至于“救妻”一言,只有容思行等一干女修着意了:“什么?卫师兄的道侣今天也在这里?她是谁?在哪里?怎么我都不知道?什么,你也不知道?”
沈并终于抬起头来,微微眯眼,但并未言语,只见一个面目青紫的魔将道:“救老婆?姓卫的,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什么老婆!”
旁人也附和说:“对,对,对,你老婆是方是圆,是扁是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诸人因方才吃了大亏,这时不敢有半分小觑之心,只想极力撇清干系,语气虽像火药似得,声气却软得很。
太子却上去替他掸袍子,合手道:“来得好及时,小班驳等你好久呐!”
卫璇被他这么一说,才像想起来什么,滞后了一会才回答说哦,正是,转而笑道:“二位将军此言差矣。你阵前所掳班驳公主,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一言说出,众人皆惊:”我听说卫璇玑早有合籍道侣,怎么这会子又冒出个未过门的班驳公主呢?”
卫璇笑说:“卫某自小在帝京长大,沐浴皇恩。与班驳公主良缘夙缔,少年情义,自然记得公主所爱之物,认得公主闺中丹青。只是先时公主招驸之时,我有庶务缠身,不能分身前来,才派了身边一个小丫头来。招驸三问,我独赢其二,沈少君,你所掳班驳公主若非我妻,谁人妻也?我妻今为人质,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岂是男子汉大丈夫之为么?”
曹念齐大跌眼镜:“叔叔,原来那个女的说的家里的公子,就是他啊!我真想不到卫璇玑竟是个如此薄情浪荡的人…我得好好记他一笔…!”说着便掏出纸笔。
姚云比睁圆眼睛:“慕容师兄,海师兄,这是真的吗?”
倒有人另辟思路:“我看卫璇玑倒很有情义,我听说他头妻还薄有几分姿色,又都说公主貌比无盐,他却还愿娶回家当二房……”
有人附和道:“是呀。可是说不准是看上公主身家了呢?听说当今圣上宠公主还过太子。
“薄情无义,我看好得很呐!这小子总算出师了。真老婆若是用不着了,不妨舍我。”不知道魅魔何时来凑热闹了。
曹念齐反驳道:“那也不行!他先前的道侣休了吗?就要聘个新的!这是什么道理?”
曹贤孟本就被这侄子扰得神烦意乱,已忍了他一路,一个凌厉眼刀剜去,斯文也不要了:”给我把笔放下!少替我作祸!”
果然,那魔将听了这番救妻言论,哼了一声:“我们把她放了便是!你可以让开了吧!”这帮人先时被卫璇煞了威风,这时不得不退了一步,怕他再掀起什么风浪。
诸人因暗问沈并意思,刚要把仪狄和班驳推出去,沈并却说:“我今日若放了她,你也决计不会罢休。直言罢,你要怎样。”一把长剑横在班驳胸前,她直直挺胸,退也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