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璇对着檀齐唯这样真正的父亲,不觉多说了些混乱的肺腑之言。
檀齐唯没觉得卫璇有甚异样,笑道:“贤侄这话取笑叔父了。我若不离去,难道等着在那些小人手下丧了命不成?不瞒你说,叔父此行过来天问秘境,就是要问问是哪个人在背后作祟,污损我与内子的清名。”
“卫璇早知叔父必是被小人构陷了。”卫璇真诚地说。
檀齐唯摆摆手说道:“就是贤侄一人信我又能怎样?就是那胡城主,我与他相交数十年,他风闻此事,也是避之不及啊。唉,这不能怪他的!”
卫璇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听檀齐唯说话,不像是已悉胡华川之死,正在犹豫提与不提之间。
“怎么说的?当然还有我信。哦?既然檀师兄和我儿如此投缘,我把他送给你当倒插门女婿,好是不好?”
檀齐唯惊喜连连:“这是闻弟不是?我们好多年没有见了!你在哪里?”竟一板一眼地答了卫闻远调笑之语:“唉,闻弟,你不知,我膝下只有檀弓一子,他倒也没有旁的姊姊妹妹。不如这样……”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卫闻远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我只怕嫂嫂她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
檀齐唯看了一眼檀夫人,后者摇摇头。檀齐唯道:“闻弟你多心了。若是为那事,也过去许多年了。内子与我都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啊!”
卫闻远无有应答。檀齐唯大为失望。卫璇如芒在背。
月行中天,只见那条紫黑光带尽数钻入地下,不见踪迹。
“嗖”的一声,一根巨木拔地而起,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拔枝,不到十个呼吸间就长成了一株参天巨树。
檀齐唯上前探看一番,开朗笑道:“今日怎的这么圆满?这天问秘境我数年前来过,那时候当真是……”檀齐唯似乎是不愿回忆,便苦着脸跳了过去:“莫不是我们走错了路?怎会如此轻巧?说来也奇,怎的路上也不见旁人?”
卫璇打定了主意不告知檀齐唯胡华川之事,笑道:“不定是胡伯伯后来暗中相助呢?只是面上不说。”
“也好。今天当真是圆满,正好是三家……贤侄,莫怪叔父不让着你们了,只是眼下实在要紧了。那我们便见者有份,一人一问吧?”檀齐唯说。
卫璇提防着卫闻远阴魂不散,笑道:“叔父说的哪里的话。倒是我们小辈来争这个机缘,十分过意不去。卫璇想了一想,倒无甚可问的。不如让我的朋友来问这个问题,留给叔父叔母两问,卫璇就免了……”
卫闻远忽的发声,笑中含怒:“你檀叔父给面子,这是好事,让你问你就问。我不远万里过来给你护法,就是看你给他人做嫁衣裳的吗?你就是问东海龙王头上几个犄角,今天也得给我问。”
檀齐唯想起卫闻远性情颇为古怪,越激他便越躲,故此时强忍着没说话,看着卫璇硬着头皮,将两张字条塞进了两枚天问之果。
檀齐唯把三枚天问果挂在树巅,此时只要向天问树献祭出一缕任一天问之人的魂丝,便可启动法阵,天问果再从树梢摇落之时,里面的“问”便会变作“答”。
卫璇见檀齐唯已经打算剥离魂丝,便也不顾卫闻远在暗处看着,忙上前拦道:“叔父,这种事怎能劳动您,还是我来。”
檀齐唯轻轻一推,卫璇已出丈余:“唉,贤侄,你有心是好的。只是叔父我知道自己的寿数,已是突破无望了。你还那么年轻,仙途无量,何必要留一缕魂魄在这物上。”
可是这缕魂丝还没有抽出时,却听见“噗叽”一声。
一枚天问果落进水塘。
魂丝还没有祭出,法阵也还没有开启。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树梢之巅坐着一个墨冠玄衣、相貌俊美的金丹宗师。他正把自己一枚天问果系上去,一句解释也没有,状似身在无人之境。
沈并偶然偏过头时,卫璇才见他目色之中凛然英气减退不少,那份肃杀之气像是被藏在他既无口又无心的举动身后。此时俯视众生,紧抿的嘴唇凭空生出几分苍凉薄情。
“沈悖,你在做什么?”檀齐唯做父亲的,哪能不记恨正是沈并断送了自己儿子的仙途?又看他出来坏事,檀齐唯强压下心头之怒。
“问天,老爷。”沈并不含情绪地回答道,手上动作未停。
檀齐唯似乎在给他时间回头,便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方才打落了谁的天问果?”
沈并脸不增色:“不知道。”
卫璇把已沉底的天问果捞了起来,打圆场道:“沈悖,你这样那样高高在上不好叙话,不如……”
沈并微微歪头,笑问:“下来打架?”
“你不要太过分了!”檀齐唯不愿再忍,一道法诀过去,沈并魂丝随风飘散,手上的天问果也飘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