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和贾琏预料的差不多,大国之亡,始于自乱。贾琏抬头看了一眼书房,又侧耳倾听一番,知道裴远山已经打发了不相干的人,才开口问道:“依裴老太傅之间,当年太|祖皇帝起事,是蓄谋已久,还是顺势而为?”
裴远山听了这句话,浑浊而有些空的眼神猛然一闪,双眼的焦距也从时光深处重新落在贾琏身上。贾琏这个话问得相当僭越,古代君权神圣,贾琏妄议太|祖,若是被有心人参奏,极有可能替家族招祸。
“定远伯如此信得过我?你如今是皇上和皇太孙跟前的红人儿,就不怕我出卖你?”裴远山看着贾琏笑得一脸褶子。
贾琏也笑着点了点头:“琏儿防着谁也不会防着老太傅。”当然不会防着,也不用防着。裴远山除了自身人品过硬,得到许多人的认可外,他还是先太子太傅,自然也是皇长孙一系的;单凭这一点,裴远山也不会因着这点小事去弹劾贾琏。
就算退一万步讲,裴远山真的是隐藏得很深的小人,但他到底上了年纪,而贾琏如日中天。贾琏得景和帝赏识,皇太孙更是视贾琏为挚友,裴远山因这一句没有旁证的话弹劾贾琏,若是景和帝不信,不怕将来贾琏报复他的子孙吗?毕竟裴远山是土埋到脖子的人,而贾琏是十七岁的伯爷,将来封侯封公不是没有可能。裴远山的后人,大约会继续走清贵路线,交好贾琏,有益无害。
裴远山活了一把年纪,学识丰富,人情练达,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赞道:“定远伯人中龙凤,胆识气魄,老朽活了一辈子,也是生平仅见。”顿了一下,裴远山将思绪拉回来道:“其实定远伯不用问我,太|祖因何起事,定远伯心中定然有答案。定远伯要问什么,不妨直言。”
贾琏喝了一口茶,也答非所问的道:“如果当年谋国的不是太|祖,会是谁?还请老太傅赐教。”
裴远山也笑了起来,道:“定远伯年纪不大,怎么就笃定当年谋国的不是太|祖?”
贾琏很是笃定:“若是太|祖,老太傅不会入仕。”您是一个有智慧的人,若太|祖是个处心积虑、老谋深算的人,您会辅佐他吗?不,作为前朝有名的才子,只有太|祖是个心胸豁达之人,您才会入仕;若是太|祖得国是蓄谋已久,他身边自有亲信谋士,您出山不但难以得到重用,还但凡朝堂有什么动荡,您是最先被人怀疑弹劾那一个。
裴远山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才反问:“定远伯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贾琏摇头道:“我不过胡说八道罢了,就算侥幸猜对了,也是运气好。论见识,老太傅胜我百倍,我自然是要来求老太傅。老太傅可否教我,当年真正处心积虑谋国的是谁?”
裴远山收起了笑容,眼神又如同先前一样放空了瞧着远方:“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也推敲过这个问题,只是毫无头绪。当年的朝堂,跟十多年前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