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吧,她方才说起大人是不是住在竹灯大师的那个小院,姑娘脸色忽然变了……对,大人肯定住在那儿!
没事没事,只要知道他在哪儿,一切就都好办了。
*
北疆的夜总是漫长而孤寂,雪还在下,院中的凤尾竹一开始还能承受这无情之物,后面终于不堪重负,咯吱一声,拦腰而断。
上房又香又暖,内间的西窗下点了盏豆油灯,不甚亮,被透过窗纱而入的寒气逼得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灭,正在此时,绣床传来一声咳嗽,点点火苗终于熬不住,淹没在灯油里,屋里登时陷入黑暗中。
盈袖翻了好几个身,许是认床,又许是昨儿下午昏迷了太久,她熬了几乎一晚上,一眼都没合。
想想吧,昨晚上左良傅走后,她没事做,把新衣裙挨个儿试了个遍,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涂脂抹粉,梳了个好看的髻,簪上珍珠步摇,眉心贴了花钿,打扮好了,对着镜中的自己傻笑,笑着笑着就哭了,眼下狗官是放过她了,以后怎么办呢。
她闲不住,左右睡不着,把屋子里里外外擦洗了遍,又出去扫了雪,越干越精神,后来索性去了小厨房,好乖乖,她进去就愣住了,这些男人不做家事,只知道胡天胡地往回买,鸡鸭猪羊肉等物堆满了地,木盆里的两条鱼早都死了,腥味儿甚浓,得赶紧收拾。
她正准备拾掇,小腹一阵坠痛,回屋里一看,果然来那个了。
这下可好,冷水是不能碰了,左右等竹灯师太来小院,问她老人家要点八角桂皮花椒什么的,烧些热水,再去拾掇。
想着想着就困了……
刚有了点睡意,盈袖忽然听见小院有响动,似乎进来了人,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谁?
盈袖吓得不敢动,难不成是左良傅回来了?不会吧,曹县的事似乎挺棘手的,他说得走好几天,不会是他吧。
先前听狗官说,曹县是榷场所在之地,人员混杂,难不成来的是强人?
只听咚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盈袖心也紧跟着猛跳了一下,她从枕头下翻出狗官走前留下的匕首,紧紧攥在手里,打算和强人拼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奔她的绣床,只听次喇一声响,床帘被人扯了下来。
借着晨曦的微光,盈袖看见眼前站着个个头甚高,又黑又壮的男人。这男人穿着尼姑灰袍,留了两寸来长的头发,小眼睛厚嘴唇塌鼻梁,貌相相当丑陋。
“啊!”
盈袖闭眼,拿着匕首胡乱刺,忽然,她的腕子被人抓住,那人使了个巧劲儿,夺走她的匕首,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床上。
“你是谁!”
盈袖将被子紧紧裹在自己身上,直往后挪,都吓哭了。
“你别乱来,知道我是谁么,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他可凶了,会杀人的。”
那男人把匕首揣进怀里,瓮声瓮气地冲盈袖吼:“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