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国子监(2)

这下秦芳便有些惊讶了,不过思来想去,总觉得一个凡人能够察觉到一个十二境的大修的这件事过于荒谬。

“或许只是巧合吧。”

瑰清久久盯住屋子里的老人,淡然道;“一试便知。”

老人止咳后,当然是继续教授这首《氓。方才领读了几遍。这会儿便要开始解意释义了。

屋子里再次传出浓重的乡音,秦芳正在认真思考为什么这赣南乡音和赣北乡音的区别这么大,却无意间瞥见自家女儿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搭在窗框上,聆听得极其认真。

只听老先生缓缓而讲,“《氓这首诗歌,讲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的情爱故事。嗤嗤是憨厚老实的意思。氓之嗤嗤,抱布贸丝,也就是说憨厚的男主人公怀抱布匹来换丝。接下来两句,首字一个‘匪’字,就透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真的来以物换物的,而是找个机会谈婚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送郎送过淇水西,到了顿丘情依依。”

老先生放下书卷,抚须而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瞧瞧这女子,多痴情啊。”

“送走之后呢?女子怎么了?有没有谁知道。”

“她哭了呗!”台下一个小男孩答道。

“对咯。”老人眯眼笑道:“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瞧瞧,这痴情女子,因为一关接一关,看不见情郎,哭成什么样子了。”

老人骤然高声,“可就是这么个痴情到犯傻的女子,被蚩蚩憨厚的男人辜负了!”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其德。”

老人砰的一声猛拍桌子,环顾台下监生,问道:“三岁为妇,靡室劳矣!自从我嫁到你家,婚后三年守妇道,繁重家务不辞辛苦。可你呢?至于暴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你当年是那么憨厚老实,以贸丝的理由来向我求婚。可成家之后,你为何要对我施暴?我做妻子没做错什么,是你男人太刁蛮。你反覆无常,可我已经覆水难收了啊。”

老人郑重其声道:“男人想要爱上女人,变心太容易,覆水也能收。可女人一旦爱上男人,想要挣离,便是不守妇道,死后是立不了贞洁牌坊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夫妻不和睦,一辈子也只能忍受,无法解脱。”

“所以《氓中说了,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子耽兮,不可说也。而这便是大靖王朝以前的礼教,荒唐不荒唐,蛮横不蛮横?”

“今天在这屋子里,有一半都是小姑娘。但是你们可知,前两朝的国子监是不允许女子入内读书的。重男轻女的观念,从大隋王朝开始,已有五百余年。观念便也深入人心,上至皇家宗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觉得女子无用方位大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靖开国之初,为了整改这一风气,花了整整百年时间。所以你们今日能够平等地坐在这里读书,能够听我讲授《氓,要感谢大靖王朝的先人们。就像我,能够站在这里腰玉琅琅的教书,要感谢那些杀出一片太平盛世的英烈们。”

老先生说完这句话,将书卷合上,笑道:“好了,这篇《氓我就讲完了。”

台下顿时骚动不止,持续了一会儿,终于一个白姓小姑娘大胆站起来,说道:“先生,可您还没有解释最后一段呢。”

老人微笑道:“那请你读一遍最后一段。”

小姑娘不解其意,但还是捧起书卷,朗读起来。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读完之后,她放下书,看着老人。

“懂了吗?”老人眯眼笑道。

小姑娘摇摇头,“不解释怎么会懂?”

“没关系,你以后总会明白的。”老人高声道:“孩子们,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人生才是你们真正的老师。它教给你们的,比天底下任何一个老师教的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