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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着一丛树席地而坐,击筑起歌:“上山采薇,薄暮苦饥。溪谷多风,霜露沾衣。野雉群雊,猿猴相追。还望故乡,郁何垒垒……”

灯火高悬,谢殊透过枝叶间隙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多年不见,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

那张总晒得通红的脸庞如今白嫩俊秀,憨直的笑容变成习惯性的媚笑,摸惯了泥土的双手只会伺候筑上丝弦。

故乡不复见,故人难长留。

歌停,楚连摆筑在旁,恭敬跪拜:“丞相恕罪,小人有一事相求。”

谢殊声音低哑:“但说无妨。”

“小人年幼时与一女子约定赎身后回去找她,可惜至今未能遂愿。如今小人即将远离国土,再也无法完成约定,若有机会,还请丞相代小人将事情缘由转告那故人。”

“好。”

“多谢丞相。”楚连起身,隔着层层枝叶看了她一眼,垂眼离去。

她没问故人是谁,他也不说明。

谢殊转身对沐白道:“今晚的事不许泄露一个字。”

五月末,晋国遣乐官六人,优伶数十,往吐谷浑宫廷献艺。

谢殊将那颗牙收进木盒,藏入箱底。

车马驶出建康城时,伶人们都很哀伤,虽然以后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但将要永别故土,今生只能埋骨他乡。

车队里渐渐响起了哭声,越来越大,最后被乐官喝止才停住。几个歌姬忍不住低低哼唱起来,哀怨婉转,连道旁路人都不忍再听。

楚连坐在马车最边上,表情很平静。旁边有个伶人问他:“你家在何处?都不想家的吗?”

“荆州,八年前饥荒之后,早没家了。”

“啊,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