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隔着雪幕看花了眼?
倪布恬胡乱想着,从箱子后起身,抬手去开后备箱,与此同时,一只手从高处落下,放在了后备箱把手上。
“Thank ……”道谢的话说了一半,她目光落到男人手边的箱子上,哽住了。
男人正低头听电话,同时漫不经心去拎箱子,眼皮轻耷下,倪布恬的银色大号行李箱终于落入他的眼眸。
他抬起头来。
两个裹得仅露出眼睛的人在雪夜里对上视线。
男人个子很高,黑色针织帽上落着厚厚一层雪,同色高领毛衣从羽绒服里拉起,直遮住鼻梁,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被雪色染得黑亮,流露出一瞬即逝的讶然。
“你不是司机?”两人同时用英文开口,又同时因这个显而易见的蠢问题流露出一丝嫌弃神色。
她认出对方是亚洲人,但不确定他是不是中国人。
他手机还举在耳边,电话那端有人在持续说话,声音蓦然大了些,被风吹到倪布恬耳朵里,是中文。
她忙确认了车牌号,将手机屏幕举到男人眼下,用中文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叫的车。”
肚子里留了一半潜台词:为了叫这辆车我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了。
男人对着电话那端嗯了声,才微微偏头,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继而退开半步,说,“抱歉。”
他睫毛长而浓密,两片细小雪花飘落上去,直接被撑住,数秒未化开——天气太冷了。
倪布恬将行李放好拉开后座车门时,男人已经退到路灯下重新等车。又一阵狂风卷过,灯泡明明灭灭闪了几下,“砰”一声炸开,她条件反射一抖,再次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还在讲电话,衣领不知何时拉了下来,露出鼻梁和嘴巴,倪布恬借着夜色看了他一眼,视线一顿,又盯一眼。
她手指拽着车门,问:“你要去哪儿?”
想了想她又说:“我要去麦迪逊大道,你如果顺路的话就一起,这个天气……很难打车的。”
男人收起手机看过来,似乎在思杵什么,在这片刻的安静里,“啪”又一盏路灯碎裂,玻璃四溅,他终于抬脚走过来,将箱子放进后备箱里。
出租车在主干道上艰难行驶,车内光线昏暗,风雪尤在车窗上拍打,倪布恬疲惫地靠上座椅,听到男人低声说:“谢谢。”
“没关系,都是同胞嘛。”她笑了笑,男人刚要说话,手机再次响起。
他说了声抱歉,低声接起电话。他话很少,只偶尔应几句,倪布恬听了两耳朵,听出他们在谈投资的事情,礼貌起见,她翻出扔在包内层的蓝牙耳机戴上,将音乐声调大。
出租车停下时,倪布恬还在闭眼假寐,感觉到身侧男人轻拍了下自己的手臂,她假装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我到了,先下车了。”
说着,便要付钱。
男人却抢先一步付了车费,继而推开他那侧的车门,“我也到了。”
直到出租车迎着飞雪龟速驶离,倪布恬才眨了眨眼睛被迫接受这个奇妙的缘分——他们的目的地竟然是同一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