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叹道:“常嬷嬷说,你还是个知羞耻的。这些年我冷眼瞧着,你还算老实。如今你面前,有三条路。”

凤仙连忙抬头,满心希冀的望着。

明兰道:“第一,若你还有可靠亲戚,我放你去投奔,将来走远些,嫁个庄户人家也好,全当我发嫁了个丫头。第二,如今车太太就在咱们府里,我请她帮忙,要么寻个老实的低门小户嫁了,要么给富户为妾,越南边的越好,天高皇帝远,以后也没人提起你的来历了。”

凤仙听的忐忑万端,面色变化不定。

明兰再道:“再有,你若不愿离去,我就到庄子上寻摸,给你配个老实的奴才就是了——这是第三条路。你赶紧拿个主意,待岁数大了,无论什么都不容易了。”

一气说这么多话,明兰有些累,叫绿枝带凤仙出去,然后软软的倚到靠枕上,手指放在肚皮上轻轻点着,仰天看着雕绘着火红石榴藤蔓的顶梁,怔怔出神。

顾廷烨临出门前,叫她可以开始着手处理掉凤仙了,这是不是表明甘老将军很快……?

此次皇帝的人事安排很有意思。以甘老将军的资历,哪怕是英国公也得叫声老哥,沈顾段就更不必说了,只遇上薄老帅没辙,只能当副手——套句李云龙同学的话,‘老子当班长那会儿,你还扛着铁锅当火头兵呢’!

何况这回要捕捉的是游击队,中路军打着主力的招牌,扛那么招摇的帅旗,摆明了是做幌子去的,白来白去,一个‘无功而返,空耗钱粮’的罪名跑不掉的。

若皇帝开心,就会龙颜大悦:爱卿无罪,汝等为另两路军做出了巨大贡献,大家一同有封赏;若皇帝不开心,就会翻脸不认人:两位是老将了,没想到这么让朕失望。

明兰估计,呃,皇帝多半会人前很不开心,然后人后很开心。

看来这回薄老帅是下血本了,宁可拼却半生威名,也要给子孙在皇帝跟前讨个好,厉害,厉害……不过,这种程度的计策,自己都瞧的出来,那甘家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明兰晃晃脑袋,不去想它。倒是顾廷烨这回蛮好,英国公素来靠谱,是那种既稳重又不会束缚手下将领手脚的,好处是吃不了大亏,坏处是显不出大功。

不过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风头留给国舅爷去显摆好了。

她越想越开心,捧着肚子在炕上滚来滚去,笑眯眯的好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仿佛明天丈夫就能全须全尾的回家了。

……

这日后,明兰原本以为凤仙这种风吹就倒的弱美人,面对如此抉择难题,非得愁肠百转个俩月,谁知人家一遇上终身大事,一点都不优柔寡断了。

不过两日,她就婉转的请翠微向明兰转达,说愿给富户为妾。不过请无论如何找个好人家,家底殷实些,主母厚道些,男人年轻些——太老了她生不了孩子。

……好具体的要求。

明兰呆了半刻,苦笑着去请车三娘。

车三娘早知前因后果,拍腿笑道:“这又何难。”

她在外头理事惯了,很是利落泼辣,思忖片刻便道,“本来我当家的识得不少盐商,最好出手,可这类买卖人,容易和当官的打交道。为免将来又饶上侯府,索性寻个安稳的土财主算了,沿内河往里头地界过去,山高路远的,耳根清净。”

明兰笑道:“那可谢过姐姐了,多亏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车三娘嗔笑道:“你也是心肠忒好了,这么个东西,你还费心巴脑的替她想前程。”

“姐姐也瞧见了,她既不甘清贫,又有些来历,留在自家我总是不放心。”明兰叹道,“可真要随意把人卖到哪处去,我又不落忍。唉,顺手的事,只是劳烦姐姐到处打听了。”

车三娘笑道:“劳烦什么!她生的不赖,人也体面,还是个黄花闺女,找个肯收做姨娘的,半点不难。再说了,吃咱们这碗饭的,人头不熟,人面不广,那哪儿成呀。”

明兰心里感动,真心道:“石家大哥随军送粮去了,委屈姐姐这阵子住府里,若有不足之处,姐姐千万别跟我客气。”

车三娘仰头大笑,直露出两边臼齿:“夫人说哪门子笑话呢。我是渔村里大的,那会儿铺的是稻草,哪怕现下享了几天福,又何曾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明兰放心微笑。早先她还怕车三娘不惯侯府的啰嗦规矩,拘束了她,没想人家能说会道,满肚子趣事笑料,极有结交能耐,不过几日功夫,邵氏已跟她熟络的什么似的,连自诩清高的若眉也乐意找她说话,倒解了些许公孙老头远行的郁郁。

两人说笑了会儿,车三娘迟疑了下,终于道:“夫人,有件事我瞧在眼里,不知该不该跟你说。这……我也不好断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