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微笑道:“官大福大,关系也大,官小福小,干系也小。阁老一片慈父心肠,余大人以后会明白的。”所谓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那余大人连青铜钻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新石器时代产品,要真砸了顶金贵的瓷器,闹个抄家杀头,可不是好玩的。

“对对,爹也是这个意思。”四太太喜道,“当初爹病好没几日,一听大嫂来你这儿的事,便气的什么似的,罚大嫂跪了一夜,打算待身子好些,就上门来给顾侯赔罪。可后来知道了内情,才觉着实不能再饶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四太太道:“过段日子,咱们就回登州了;红绡的事,爹托付给我了,你放心罢。”明兰微微颔首,“四婶婶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只不知阁老身子可好利索了么?若不好,还是在京城里再养养罢。”

四太太面上尴尬,这些事情她实在不愿说,可偏余阁老示意,一定要叫顾家知情,她只得边咳边道:“咳咳,这个……爹和娘不回登州了,说要两老本该由长子奉养,以后要随大哥放外任,呃,待过阵子,咳咳,再替大哥再娶一位大嫂。”

明兰抽了抽嘴角,忽觉肚里无话了。

送走四太太后,她自回屋子,见团哥儿醒了,乳母正举着拨浪鼓逗他戏耍,小肉团子伸着手努力去抓,笑的直淌口水。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见到母亲,顿时依依呀呀的叫了起来。那乳母起身行礼,一张圆脸瞧着十分老实,又笑道:“哥儿会认人了,知道娘来了。”

明兰抱孩子坐在床头,笑着去亲小胖脸,结果糊到一嘴的口水,拿帕子揩揩,她叹了口气,有些沮丧。昨夜团子他爹跟她说,余大太太的下场,大约不是‘被病故’,就是被休弃,且余大人会迅速续娶。

当时,明兰很自然的发出崇敬的感叹:“公孙先生真是了得,连这也洞若观火。”

顾廷烨纠正道:“非公孙先生所说,我料想如是。”

明兰摆出只认牌子不认质量的恶劣嘴脸,板着小脸道:“那余大太太再不是,也进门多年,为余家生儿育女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况且余大人又护她的紧;当初她算计嫣然姐姐,阁老就想休她来着,末了,还不是不了了之。侯爷是将才帅才,哪知这内宅里的门道。”

顾廷烨挑眉,逗她笑道:“用兵之道,在乎一心;谋划策算,料敌先机。连千里之外的事都得算到,何况区区小事尔。”

男人最近脾气甚好,明兰嘴皮子放肆,笑着打趣道:“回头我给侯爷扎把羽毛扇,扮着就更像了。”你丫拽两句文就想冒充诸葛亮了?

顾廷烨也不多辩,只笑笑撂下一句‘夫人且等着瞧’。

很好,现在瞧着了。从结果反推过程,余阁老起初还能容忍大儿媳,是以重罚一顿,打算亲自登门赔罪;可当他得知丑闻后,且大儿媳还敢上门使诈,便知不能与顾廷烨当面把话说开了,只能女眷私下了结。这时,光嘴上赔罪就不够了,余家还得出点血。

当然,只观那祸首的行径,也的确是留不得了,待余大人娶了新夫人,哪怕将来余家二老去世了,大太太也没法回炉了。何况大太太的魅力也不见得那么持久吧,耳根子软的人,谁的话都能听进去,等新夫人进门,就不信余大人还对大太太忠心耿耿。

顾廷烨正值壮年,而余家却青黄不接,是以余家要么不赔罪,倘要赔罪,必得叫顾家满意不可;只要明兰还惦着以前的情分,待过个十年八年,顾余两家,兴许还有交好的可能。

经过公孙先生的专业培训,团子爹明显越来越上道了,明兰抱着小肉团子扑在枕头上,贴着小胖脸,轻声商量:“团子哎,你说,你娘这丁点小错,你爹这会儿早忘了吧。”

肉团子吐了两个口水泡泡,表示鄙视。

当晚,她特意整治了一桌好菜,殷勤服侍顾廷烨卸朝服,脱朝冠,又抱出胖乎乎的儿子来哄他开心。因为一下午吃饱睡足,此时团哥儿精神头极好,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顾廷烨手臂壮硕有力,抱得稳稳当当,也不怕他乱动。

顾廷烨不动声色的看了心虚的某人一眼,脸上不笑不怒,很镇定的把几乎快伸进他嘴里的小胖手拔出来,然后拉着小手指去摸自己的胡茬。短短的胡茬触觉刺刺麻麻的,团哥儿似觉着有趣,摸的咯咯直笑。他的小手如今渐渐灵活,抓握的力气不小,明兰抱他时从不敢戴耳坠,生怕他一摸到就拽。当他用力拽着亲爹垂在肩上的头发时,明兰分明捕捉到顾廷烨脸上一闪而过的吃痛,不过为着保持威严,依旧摆着一张淡定的扑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