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寿家的听了半响,揣着小心思,轻声问道:“夫人,两位老太爷搬走了,咱们那儿人手充裕。那头拆墙筑墙的工事,我瞧着也不必多花那许多银子,不若分几段工事出来,叫府里的担一些。一来可省些银子,二来也给府里空着的寻个生计不是。”有差事,才有进项,才有油水,倘若什么都不干,清是清闲了,但岂不喝西北风。

明兰挑眉道:“哦,府里有学过泥瓦手艺的家人?”

彭寿家的一阵尴尬:“这,这……倒没有。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就是……”

“胡闹!”明兰斥责道,“动工破土不是小事,不做则已,一做便定要做好,更何况还是墙垒重事,必要坚固厚实才成。如今这泥瓦班子已算京城数一数二的,就这般侯爷还不放心内。你也是办事办老了的,怎么说出这么不省事的话来!”

彭寿家的叫训的满脸土灰,连声念错,不敢再说话了。

另一位方脸的婆子瞥了彭寿家的一眼,嘴角暗讽,上前一步道:“禀夫人,我这儿有个计较。自开春后,那班子泥瓦匠分三班开工,每日三餐外加茶水点心,都是不老少的。我看澄园的几位老姐姐们,很是忙不过来,不如……”

明兰不发一言,只微微蹙眉,似在思忖此事的可能性。

那婆子暗窥明兰脸色,连忙又道:“我们几个原本就是厨房上,以前主子多,厨上人手也多。虽两位老太爷搬走时,也带走了些厨子,但还是空下许多人手呀,咱们白领着月钱,也是心里不安。”

明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其实澄园里的确人手不够,光伺候主子那是刚刚好,可一有个什么旁的活动,就立刻捉襟见肘,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只是现下已有人管着这事了……”采买伙食可是一桩肥差。

那婆子见事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不用夫人费神。咱们几个只去给老姐姐们帮手便是,别的一概不敢插手的。”

明兰微微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这岂不是太麻烦你们了。工头们天不亮就要吃饭,你们就得半夜走许多路过来。还有……别的法子么?”

那婆子听出明兰话里的暗示,惊喜的抬头:“这个……若夫人信得过,咱们没三日支领一笔银子,在空的厨房里预备饭食,跟澄园的老姐姐们一个样儿,按时提着送过去,反正其中两处工地离咱们那儿也不远,一应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夫人,您看……”

明兰点点头,轻轻挥手:“成。就这么办。”

那婆子立刻跪下谢恩,感激不已,满口‘夫人仁慈能干’的好话,旁边众婆子看着,直是又羡又眼红。

“你是范安家的罢。回头你就去找廖勇家的,叫她带你去账上支银子,下午晌就去办,明日就开工,可来得及,好,那就这样。”

下头那范安家的磕头如捣蒜,明兰微笑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既领了我的差事,就得照我的规矩来,若饭食不好,或是误了钟点,我可是不轻饶的。”

范安家的抬头高声道:“若办不好,夫人只管拿我下酒菜!”

明兰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屋里的丫鬟们也是乐了。

几个厨房婆子,外加一些打杂的媳妇丫头,四五两房走时没把她们带走,太夫人和朱氏也没要她们,只叫她们这么闲着,回头裁了差事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之前未受重用,之后也没见有出头的机会,能用就先试试吧。待会儿把这些人的资料翻出来看看才是真的。

“夫人……”另一位账房上的婆子道,“那,这账目?”

“如今工事还没修完呢,还是照老样子。两边各管各的,你们这个账房只管太夫人,大嫂和弟妹这三头,另使唤人手的月钱,不过你要向我报账。我这儿的对账规矩,你每个月去郝管事那儿支领银钱,然后造册,录入……这不用我来教你了罢。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祖宗本有留下来的用度成例,主子怎样,下人怎样,咱们照办就是。”

那婆子听的暗惊,心想你卡住了进项银子,我这账房以后不过是个过场,你叫我满我就能满,叫我空我就得空着。“那……倘有个要紧的呢。我这边账上的常例银子不够,那可怎办?”

明兰一阵发笑:“你这妈妈真是好笑。你统共那么些银子,拿不出来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有人杀了你罢。若谁急要银子,你就指着我这儿的账房给他,叫他来这儿支银子!你手里的银子,却是专项专用,别拿买糕饼的钱去买了脂粉便好!”那婆子听懂了,暗道明兰厉害。

邵氏是个识相的,朱氏是要面子的,至于太夫人母子……跨这么老远来要钱,想来她也不好意思今日买个古董花瓶,明日要副宝石头面,顾廷炜的老娘和老婆都是私房厚厚的,想来他也不会向账上伸手买鸟买马什么的。其实就算那母子俩乱买一气,明兰也有对策,叫账房将明目银钱细细记下,待分家那一日,把东西一一罗列,用公中的钱买的,自然不算私产,是要列入分家项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