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心头一跳一跳的,好像一根弦在那里拨动,她忽然抓住小桃的腕子,沉声道:“你去找丹橘,带上些银钱,再翻翻咱们屋里有没有什么棒疮膏药子,然后你们俩赶紧去找小喜鹊,要塞钱的塞些钱,要敷药的敷些,但求尽些力救她一场!”

小桃知道事情严重,立刻应声而去,明兰压抑着不安的心绪,又缓缓坐了回去,然后端起炕几上的茶碗慢慢嘎了一口。小喜鹊是个好姑娘,明兰颇喜欢她平素的为人,对如兰忠心诚挚,常劝着哄着,待下宽和,常帮着瞒下小丫头们错处,明兰并不希望她就这样死了,或残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明兰手里的茶都冷了,冰冷的瓷器握在手里像个冰坨子,明兰才放下了茶碗,瞧瞧外面的日头渐渐西斜,却依然没有动静,明兰渐渐有些泄气,足足等到天色渐黑,才听见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听见正堂帘子的掀动声,明兰赶紧跑出去,只见海氏扶着老太太进来,房妈妈撑着老太太的身体,小心的把她放到暖榻上去,安托好让她侧侧靠着绒垫子歇息。明兰一瞧老太太的面色,顿时慌了,只见她脸色铁青,气息不匀,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一旁的海氏神情歉疚尴尬。

“祖母,你怎么了?!”明兰一下扑在老太太的膝盖上,颤颤的去握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尚温,反握回来的手指也很有力,她才多少放下些心。

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睛,眼神还带着愤恨,见是明兰才放柔软些:“我没事,不过是走快了几步路,气急了些。”说话间,转眼瞧见海氏,只见她小腹微微鼓起,一只手在后腰轻轻揉着,却低头站着不敢说一句,老太太心头一软,便道,“扶你大嫂子去隔间炕上歇歇,她也站了半天了。”明兰点点头,轻轻扶着海氏朝次间走去。

一进了次间,明兰就把海氏扶上炕,拿老太太的枕垫给她靠着,从炕几上的厚棉包裹的暖笼里拿出茶壶来倒了一杯,塞进海氏手里;海氏一边谢过,然后喝了口热茶,暖气直融进身体里,才觉着舒服了些。

明兰见她气色好些了,便急急的问道:“大嫂子,五姐姐到底怎么了?!爹爹不是在都察院么,怎么忽然回家了!你说呀!”

海氏犹豫了下,但想起适才盛紘和老太太的争执,想着也没什么好瞒明兰的了,咬了咬牙便一口气说了。

王氏和如兰一路上山,本来进香好好的,王氏瞧着如兰这阵子乖巧多了,便放她在庭院里走走,王氏自去与方丈说话,谁知一眨眼功夫,叫陪着的几个婆子就被如兰打发回来了,说如兰只叫小喜鹊陪着散步去了。王氏觉着不对,立刻叫人去把如兰找回来,可是大宏寺不比广济寺清净,那里香火鼎盛,寺大人多,一时间也寻不到。

正发急的当口,如兰自己回来了,说只在后园的林子里走了走。

“这不是没事吗?”明兰基本猜到如兰干什么去了,吊的老高的心又慢慢放下来。

谁知海氏苦笑了下,摇头道:“没事便好了!太太见五妹妹安然回来,也觉着自己多心了,带着妹妹用过素斋才下山回府,谁知一回府,就发觉老爷竟早早下衙了,正坐在屋里等着,他一见了太太和五妹妹,不由分说就上前打了五妹妹一耳光!”

“这是为何?!”明兰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海氏放下茶碗,唉声叹气道:“原来五妹妹她,她,她早与那位举人文炎敬相公有了……情愫,他们在大宏寺里相约会面,本来只说了几句话,谁知真真老天不作美!谁知今日恰巧顾将军也去为亡母去做法事!”

明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他……看见五姐姐了?!”

海氏心里堵得慌,摇头道:“倒霉就在这里!那顾将军公务繁忙并未亲去,再说他从未见过五妹妹,便是瞧见了也不会知道;是顾将军府的一位妈妈,她奉命去为法事添福禄,出来给小沙弥赠僧衣僧帽时远远瞧见了,偏偏她却是在来送礼时见过我们几个的!”

明兰僵在炕上,一点都不想动弹,也不知道说什么,海氏叹了口气,继续道:“想必那妈妈回去就禀了顾将军,午间时分,一个小厮去都察院求见公爹,公爹就立即回了府!……责问再三,五妹妹只说,她本已想从命了,这是去见文相公最后一面的。”

明兰听了全部过程,几乎没背过气去,好容易才吐出一句:“……五姐姐也太不小心了!”

海氏幽幽的叹着气,没有说话,她其实很赞成明兰,这种事既然如兰也决定断了,那只要捂严实了也没什么,可偏偏挥泪告别时叫未来夫家瞧见了,这运气也太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