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天,他和吴世相遇了。
彼时的余子齐已经是大陆首屈一指的制偶师,吴世则想要有一具可以行走于大地的身体。和其他生灵不同,吴世既不能修行, 又不受天地眷顾, 再加上各种条件限制,想要到别处走走都无法做到。
余子齐感念吴世的救命之恩, 又对他的处境颇为感同身受,所以将千辛万苦取来的空灵木切出了一截,给吴世做了一具人族身体。
当然,还是要收钱的。
吴世用了,发现确实很不错。当时的他还算富裕,在慷慨支付报酬之后,又和余子齐结伴旅行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他们分道扬镳,吴世找了个地方睡了一场大觉,醒来后的这些年,都没有再听到过余子齐的消息。
吴世的心里本来也没什么波澜,最近一次记起余子齐,还是在祁连山谷时受到七里的启发,而且很快就忘得七七八八。然而此时遇到了正主,一种久别重逢的感慨霎时涌上心头,让他生出了无限怀念,很想和对方畅谈一番岁月变迁,沧海桑田——
如果这家伙没有一直在叫自己爸爸的话。
吴世头疼地按住了叫唤不停的叶子,好声好气商量:“乖,我不是你爸爸。再这样认错人,你爸爸肯定要生气的,所以别叫了,行吗?”
余子齐不依不饶,充分展现出他现如今心理年龄水平该有的倔强和执着。
“好了好了,我是你爸爸,你别叫了成不?”
谁曾想,这话一出口,叶片叫得更欢。似乎是有百八十年没有叫过爸爸,现在逮着了机会,就要一次性叫个饱似的。
陆图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每当吴世抬头看去,他都要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唐环忍不住,已经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还左一句右一句凑上去,生怕不够热闹。
眼见路人频频投来目光,似乎惊讶于这当街发生的弃子惨案,吴世深感继续呆在这里不是良策,于是便吩咐陆图带路,用另一只手捂住手指,匆匆往投宿的客栈赶去。
等回到房间,将所有的嘈杂都关在门外,他才长舒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到叶片上。
余子齐委屈地叫道:“爸爸为什么要捂着我,我都看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说多了的关系,他现在说话变得顺畅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断断续续。就是话里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吴世头疼。
“我……给你挡挡光,外面太阳太毒,晒多了你会枯的。”
“爸爸真好!”
吴世语滞半晌,最终只能尴尬笑笑。他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余子齐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叫道:“啊,我忘了!”
“忘了?”
“叔叔让我告诉爸爸,晚上在醉芳居门口的大树下见面。”
吴世一愣,下意识问:“叔叔是谁?醉芳居又是什么地方?”
“叔叔就是将我带走的叔叔,醉芳居……”叶片抖了抖,理所当然道,“就是醉芳居咯。”
吴世没有注意到后半句废话,全副心神都被前半句话中的巨大信息量所占据——带走余子齐的叔叔,难道指的是大师兄?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顿时喜上心头,连忙跳了起来,走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