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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菌皂的气味令她安心,戴上医疗用白手套,先给僵硬的身体来个全身spa按摩;然后抽干血液和气体,注入消毒防腐剂;再用棉花塞满空洞的腹腔,使枯扁消气的身体尽可能显得丰腴盈润。

偶而遇到车祸事故,肢体不全的,就得优先用针线拼凑好遗体,那大概又得花上半天。

最后才是唐莹等待已久的重点,用金属线撑起塌陷的脸部,调好肤色打裸妆,让遗体看起来有些“气色”,宛如活人。苍白的皮肤便是展开的画布,她展开琳琅满目的笔袋,准备重新赋予死者生命的颜色。

直视死亡,抚慰生灵,这是世上最严肃伟大的工作

老师这么告诉她。

唐莹其实似懂非懂,她只是一个劲地沉浸在瓶瓶罐罐的调配上,从凝脂到深褐,深浅不一的肤色,濒临死亡的同时也最接近生命的颜色。

只是偶而看着苍白的脸孔在笔下越发蜜润莹亮,彷佛真的起死回生,唐莹莫名有一种亵渎生死的罪恶感。她想到了无法忍受父亲持续出轨而割腕自杀的母亲,那张渐渐失去血色的脸蛋;还有见证此幕而心脏病发倒地的外婆,那片青白的唇色。

五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是乖乖待在母亲和外婆的尸体旁,等两人起来给自己作早饭,只是饿了两天,她没等到早饭,只等来了凶神恶煞的警察伯伯。

也许便是从那一天起,她就失去做为正常人的资格了,起码在旁人眼底,她是一个不敬生死的小怪物。

而后她选择成为一名入敛师,面对着安静的尸体,宛如面对着亲人般自在。

生和死,不就是颜色,还有什么区别吗?

唐莹熟悉着死亡的同时,却也对生命产生了困惑。

只是这次,她掀开白布,不由得胸口一滞。

太年轻了。

这是一个黑发白肤的少年,不过十七十八岁,青葱莹绿的岁月,理应在球场奔驰,或埋首书堆,而不是躺在这个冰冷的铁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