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叶璇玑感慨完的第二天,工部尚书黄柯上书,前面铺垫许多,什么举国悲痛,外敌环伺,慷慨激昂,最后只有一句,是让官员将今年的春敬,转由供奉司经手,充当军费,工部已经以身作则。
大周官员待遇不错,四季皆有敬费,尤其以冬敬和夏敬最重,京中官员由内务府分发,是君王体恤臣子的意思,不过一些冰敬炭敬之类。外派的官员则是由各级州府派发,无非是以薪养廉,比如秦晋江南这种极为富庶的地方,就相当于给了官员一个理由收些油水,清官也有些补贴,贪官也不至于太贪,鱼肉乡里。
庆德帝晚年,晋派尾大不掉,几乎将北方各级县府包揽,贪了多少自不必说。本来雍瀚海也懂事,晋派已经吐出了不少油水,光是修御道一事,就得了十多万两白银,是边关数月的军费。
都说君心难测,但萧景衍向来仁和,雍瀚海也松了一口气。
黄柯这本奏章,却要了他们的命。
云岚当时还没看出致命处,等到第二天才回过神来。
但凡官场结党,都像滚雪球,越滚越大,门生遍天下。庆德帝晚年,雍瀚海何等煊赫,过个生日,门生从天下各地送礼上京,络绎不绝,百姓都传“流水黄金载不动,丞相珊瑚树下眠”,看似一切尽在掌握中。即使新帝登基,只要乖乖吐出来,也能换一条命。
但就像庆德帝控制不了晋派的贪腐一样,雍瀚海,也早已控制不住那些他挂名的门生了。
黄柯一个春敬,何等巧妙。春敬本就是各地产出不一,况且年份不同产出也不同,只要晋派各级官员懂事,多吐出点东西,积沙成塔,又是一笔军费。但这次晋派的官员却不如雍瀚海敏锐,还当是以前,真就按去年的规格献上来。有些甚至连去年的旧例都不如,还有送茶叶土仪的,打发乞丐一般,实在不成体统。
叶椋羽见了奏章,都气笑了,道:“黄柯大概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他这话一说,云岚就知道雍瀚海没有活路了。
世人都以为是黄柯的春敬断送了晋派,那些底层官员之所以这样狂妄也有道理——法不责众,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把他们全部抄了。何况萧景衍素有仁德的名声。
只能擒贼先擒王。
各级春敬交上来的第二天,就有御史参雍瀚海长子在国丧期间饮酒,其实不过是京中子弟附庸风雅酿的梅花酒而已,但不抄家怎么知道酒在哪呢?先抄雍瀚海,接着是他手下的唐自明和孙瞻,这次是真的献出府邸修御道了,连人都发配边疆了。
连抄三人,圣上再一道政令,十分简短:春汛阻隔道路,各地州府春敬多有遗失,又兼春耕大事,所以由户部派下官员坐镇北部七州,从此春敬交由户部,不经过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