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是西南边郡本地人,是郡守专门找过来的。他看了李封一眼,心里觉得挺奇怪的,按道理来说,李封现在和霍灵月是平级,但似乎在很多事上,都是李封在听霍灵月的。
其实从太学以来就是如此,霍灵月从来没有被教过做一个随从者,她一直都是占主导地位的。
大夫又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这一战结束之后,大越周围应该能消停下来了。”霍灵月说:“北方,西方,东南和西南……几乎没有能再起兵侵扰边境的势力。”
她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大越的舆图,这些年以原本的范围为起点,不断扩大疆域,如今的大越,与十年前截然不同。
李封道:“没错,大越周边小国都表示了臣服,愿意每年定期供奉。”
霍灵月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她此时胳膊上还有湿润黏腻的绿色药膏,没法把袖子放下来,露出骨肉匀称的胳膊。她转了转脖子,吃力地举了举手,随后对李封说:“我感觉脖子后面还有点痒,你帮我上药吧,刚才大夫把药留下来了。”
李封走上前去,在她身后跪坐下来。霍灵月没有穿甲也没有带头盔,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她并不会在军队中模糊自己的女性身份。李封伸手撩开她的长发,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后面果然有一大片红痕,中心还有凸起的青斑。
李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虫子咬的。”霍灵月叹了口气,她在西南这边最讨厌的就是各种各样无孔不入的虫子,都要被这些小东西折磨死了:“你不知道,我和那蛮夷头子打的时候,有条虫子钻进头盔里咬我,又痒又痛,当时我还不能分神……”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里了。
李封心里怜惜,连忙拿了药往她脖子后面抹,问:“还有其他地方吗?”
“没有了。”霍灵月盯着书案上的信件,又发起呆。
李封并不想窥探她的私人信件,但霍灵月的私人信件来源只有一个,他小声问:“霍叔叔给你写信了?”
“嗯。”霍灵月抬起笔,但迟迟没有下笔,砚台已经干了,想来她迟疑了很久。霍灵月干脆放下笔,笑着说:“小叔叔问我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吃的怎么样,让我保重,不要太累,每封信都这么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拿着一份原件拓印的了。”
李封正想着如何接话,就听霍灵月最后一个音节陡然变调,她顿了一下,偏头挡住了李封的视线。
李封却能看到,一滴泪啪地一声落在信纸上。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指还僵硬地放在霍灵月的后颈,李封内心疯狂叫喊着救命,他多希望自己此刻变得能说会道,能够安慰一下霍灵月,而不是傻呆呆地什么都不会说。
“……小月,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