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镇偊心生赞叹,这人太会说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其立意更高,比那些大夫和读书人翻来覆去从古书中抄下来千篇一律的文章好太多了。
“既然这样,那你来写一篇文章吧。”周镇偊高兴地说。
陶嘉木:皇帝用人这么不讲究吗?
他第一次接触周镇偊这种作风,霍屹说过对事不对人,皇帝处理事务对待人才的方式比他想象中更加随心所欲。
周镇偊当即让人给陶嘉木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陶嘉木没办法,只好跪坐在那儿开始写文章,主要是为了反驳现在的主流声音。只要把之前的观点写上,再像其他儒生那样引经据典就行,陶嘉木下笔如有神,很快就写了一篇文章出来。
周镇偊当场审阅,内心对陶嘉木的评价更高一层。陶嘉木因为在西河边郡任职很久的关系熟悉文书吏事,又能以儒术缘饰文法,联系现实让观点更具说服力,最重要的是,他写得文章通俗易懂,哪怕是目不识丁的人也能轻易听懂。不像有些读书人,会故意将文字写得佶屈聱牙,晦涩至极,提高阅读门槛,从而将话语权和解释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周镇偊觉得很合适啊。
他要这篇文章,最重要还是给天下人看的,反正他不论做什么那群读书人都会反对——这样似乎特别能显出他们清高一样。
陶嘉木这篇文章名叫《论法理书》,通篇先讲了什么是法,为何有法,层层递进,将观点及其流畅地表达出来,令人心服口服。《论法理书》很快就传遍了大越的每个角落,人们口口相传,交流自己的想法。虽然文章本身没有说这次的翻案事件,但大家一想,就认同了陛下翻案的这个做法。而且翻案什么的,和他们本身也没有关系,还有不少人记得霍丰年大将军打的那些仗。
尽管十几年过去了,之前的朝廷一直在淡化霍丰年存在的痕迹,但总还是有一些人记得的。
民意在迅速发生变化。
“这群愚民,日夜耕于田垄之间,连村子都没有出去过,也配讨论天下大事?!”高恭知在府中愤怒至极,他将那本《论法理书》狠狠扔在地上,在他看来,这篇文章毫无美感,通篇都是大白话,怎么能和他们精心雕饰的文章比。
旁边的同僚道:“现在怎么办?”
高恭知说:“不过是媚上之作罢了,一篇文章能掀起什么风浪,我们继续写!”
就在这时,高府的门被打开了,一群披坚执锐,浑身煞气的北军踏进来,为首的执金吾道:“高大夫,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恭知愕然起身:“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陛下的意思。”执金吾说。
这边的纠纷与陶嘉木毫无关系,他回来长安城的第一天就被皇帝叫过去干活了,之后暂时没怎么管他,只让他在金马门待诏。
陶嘉木就去找霍屹,前两天还扑了个空,因为霍屹一直在军营里练兵。大越还需要更多的骑兵,而骑兵的训练是一个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成本的事,霍屹抽不出空来。直到陶嘉木专门给霍屹发了份拜帖,霍屹才知道陶嘉木回来了,发请帖让他到霍府一叙。
陶嘉木那天穿着一身青袍,来霍府的路上还下了雨,他在路边买了把伞,撑着往霍府走。外面的守卫看过请帖之后,才让陶嘉木进去,
因为最近的事,来拜访霍屹的人太多了,就连门口的守卫也谨慎了很多。
霍府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雨水啪啪地打在红砖绿瓦上,地面湿漉漉地积了一层水,为这个八月带来一丝凉意。陶嘉木一个人在院子里晃,也没见到几个侍从,更别提门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