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划过赵承刀片一样锋利削薄的脸,就听张来潜继续道:“军粮在交到营地之前是没有问题的,交由西河骑兵的粮草由司农丞张晖负责,总共马草万石,粮草五千,经由南方五郡运来,包括国库中三千库存;交由拢方骑兵的粮草……”
他大有把所有粮草的来历,数量,路线和负责人员讲一遍的趋势,张来潜的声音和他人一样轻飘飘的,但内容清晰详尽,周镇偊挥手制止了他:“写下来,明天交给我……再给赵承拿一份。”
“相关人员与粮草来源路线和数量臣已经有了记录,会整理之后交给陛下。”张来潜面无表情地说,呵呵,今晚又没法睡了。
周镇偊想了想,说:“这件事先不急,原定出征日期是三月三日,还剩五天时间,你先把两支军队的粮草重新补充上,出征的时间不能推迟,迟则生变。”
他和霍屹的想法是一样的,目前最优先的还是保证军队正常出征。
张来潜心里充满了“这件事和我无关最后却是我来收拾烂摊子”的愤怒,声音越发地飘:“已经征过一次税了,就算征上来,也来不及运过来。”
周镇偊思索片刻:“直接用国库的存粮。”
霍屹一凛:“陛下,三思啊。”国库里的存粮是很重要的,大越国土范围极广,有五十多个郡,不同地区,时不时就要出点洪涝,火灾,大旱,饥荒,极寒,蝗灾,地震,瘟疫这些事,出事之后,就需要动用国库里的钱和存粮解决问题,发放粮食,安置灾民。如果国库没有余裕,面对灾害的应对能力会变得极差。
粮食这东西,每一颗都是农民从田地里种出来的,皇帝再着急,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
李仪往霍屹身边靠了靠,小声说:“弄粮草好麻烦。”
霍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一直如此啊。”李将军行军打仗,不会从来没管过后方的粮草问题吧。
李仪心想,军队是朝廷出钱养的,战场上怎么用是粮官在管的,他只管打仗就好,哪有心思去算这个粮草是从哪儿来的,够吃不就行了。
周镇偊如果强行从国库里抽粮,谁也不能拦下来。他看了一眼霍屹,霍将军认真地说:“陛下,每年六月武昌郡都会形成涝灾,北方又有蝗灾的消息,国库里的钱,还需防患于未然。”
张来潜紧接着说:“陛下,每年税收有四十馀万万钱,除去百官俸禄,军费和工程造作……”
皇帝面色冷凝,谁也不知道他忽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要不要削减俸禄?光丞相一职俸禄就有万石,够军队吃多久啊,还有那些大夫,天天啥事不干,净给他添堵……
这个冲动而诱人的想法被他强行压下去,周镇偊敲了敲桌子,道:“把少府给朕叫来!”
少府掌管皇宫内开销,供养皇帝,也就是说,周镇偊准备动他的私房钱。
窃换粮草这件事,因为霍屹发现的及时,那些粮草肯定还在长安城内被藏着,只要赵承查出来,自然可以收缴入库。
少府来了之后,总算把这个窟窿补上了,不过国库仍然要出一部分,剩下的调度也全部交由张来潜亲自监督。
会议结束之后,张来潜飘飘地站起身,浑身散发着“不要惹我”的气息。
霍屹以前也常给下面的人收拾烂摊子,十分能理解张大司农的痛苦,他诚恳地说:“辛苦了,张大人。”
张来潜抬起眼皮:“我能管的也只有钱财一事,尽我所能罢了。”这件事如果不是霍屹提早发现,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处理,那时候张来潜才是真的摆脱不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