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退了回去,殿内再一次出现了长久的寂静。主战派如果想反驳,必然要拿出站得住脚的理由,王弼把高祖都抬出来了,可以说是站在道德与礼法上的顶点。
周镇偊目光沉寂,往主战派看过去,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周镇偊心里叹了口气,又忍不出想站起来亲自和丞相辩驳,正在这时,他看到一直没有动的霍屹站了起来。
玄色的朝服穿在霍屹身上显得格外修身,他挺拔站立,朝王弼那边拜了一拜,侧脸的线条流畅漂亮,在灯光下如白瓷一般,带着平静的矜持与冷淡的疏离。
周镇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忽然有一种想送很多玉石堆在他身后的冲动。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霍屹声音低沉温和,在殿内回荡:“只可惜边郡百姓,无法认同丞相大人的这份苦心。”
王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霍郡守有何高见?”
“今年风调雨顺,于边郡而言,也算是丰收之年。”霍屹说:“只可惜,九原郡,邯郸郡,河西郡,拢方郡,金城郡,五郡的百姓没有引来丰收之年。匈奴入侵,跨越长城,以铁骑和利刃,屠戮民众数万,掠杀官员,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五座边郡,连都尉和县丞都换了几十个人。”
他说到这里,瞄了眼刚才的太中大夫,那太中大夫面如土色,竟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只可惜,那数万民众,在职位上枉死的官员,听不到丞相这番慷慨陈词,否则必然也会痛哭流涕。”
王弼怒目而视,却说不出话来。霍屹对他的怒容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关于丞相的第一个问题,在下可以稍作解答。匈奴逐水草而居,臣等分为四路从不同地方出发,呈包围状贯穿大漠,必然能有所斩获。”
“至于第二个问题,丞相不曾在边境参战,想必不太清楚,匈奴强在铁器和军马。大越王朝多年马政,如今民间养马六十万匹,军中养马二十万,良马甚多,足以应对战争所需。而军中历来重视骑射训练,如今已经略有规模,要凑齐四万骑兵深入大漠,绰绰有余。”
王弼对军队里的事毫无置喙的余地,军队归太尉慕容安管,慕容安那老头子油盐不进,整天半睡半醒的,随时要归西的样子,偏偏一直让他插不进手!
霍屹这样说,王弼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大越确实实行马政多年,这是基本国策,如今城中几乎人人都有良马,出门聚会必骑公马,否则还会被人瞧不起。
霍屹接着道:“还有第三点……”
王弼额头已经冒出了一丝冷汗,霍屹的声音虽然好听,此刻却如同催命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