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正月,周掌柜就亲自带礼物来寻了一趟陈姜。近俩月没往镇上去,她以为棺材铺里的纸扎还没卖完,哪知竟是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状况。
自然死亡的人不挑时候,不管过不过年,油尽灯枯该去就去了。这个冬天和往年一样,许多老人没熬过去,赶着十五前的那几天,十里八乡走了七八个。周掌柜一鼓作气把存货清空,元宵后至今,陆续有办丧事的人家来问纸扎的事情。有人是正在停灵,打算出殡烧;有人是先预备着,给死者烧七,讲究点的会每七天烧一次,一直烧到七七。
陈姜很高兴,她对周掌柜说就该这么推广,不仅是七七,百日、周年、三五七年,包括寒食中元上坟扫墓,都可为先人尽心。烧得越多越豪,越显得孝心重,排面大。
周掌柜深以为然,又给陈姜带来一个好消息,他兄弟在另一个镇上开的棺材铺也想开展这项业务。陈姜想起府城还有一家要试试的呢,当即拍板,那就取消代卖,走上批发商的道路。从她这里进货给批发价,特殊定制另算,能卖多少就看个人本事了。
周掌柜的来意就是这个,一听陈姜自己说了,欣赏之情溢于言表。这么一个有相貌有手艺还有头脑的小姑娘,谁家娶了都是福气,可惜她做了白行,择偶面恐怕就要狭窄很多。不过这却正中他的下怀,她年纪还小,自家先与她搞好关系,小儿子的念想,过两年再说不迟。
临走时,周掌柜笑呵呵地对陈姜道:“望元记挂着酱肉面呢,总说陈姑娘挣到钱了,为何还不请他去吃,瞧这小子馋的。”
陈姜也笑:“好,下回上镇一定请周兄去吃。”
她有点吃惊,心里很明白周望元不缺那一碗酱肉面,大概就是想见她罢了。可没想到周掌柜竟然也知道他的心思,不然不会特意提上小儿子一句。
对此,陈姜的感受还是无奈加满头问号,现在的小男娃子都怎么了,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他的好感从何而来?外表?肤浅!
说到小男娃子,离她近的还有个更匪夷所思的中了情毒不能自拔的少年,百顺。
陈姜经常上山采料,所以经常能遇到去砍柴的他。牢狱之灾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秦氏大约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受苦时间长些的大儿子身上,平时也不怎么管他,更别提去给他做心理疏导。于是自冬娟死后的几个月来,百顺肉眼可见地消瘦,消沉,不修边幅,雨雪天气里还穿着单衣上山,在一个小土包前一坐就是半天。
那个土包里其实并没有冬娟的尸身,她被仵作拉走后不知送去了哪里。父入狱奶被卖,没人给她收尸。百顺自己垒了个小土包,往里埋了些谁也不知道的东西,就把它当成了冬娟的坟墓。
陈姜看到过好几次,觉得他的状态实在可怜,有心想劝两句最后还是放弃了。时间,新欢,说了他也不明白,到了他该娶亲的时候,老宅的女人们会进行强势心理干预的,希望那时的他,懂得向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