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帮晏容秋整理了下散乱的额发,好散去哭出的薄汗。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怀里,晏容秋的肩头耸动了几下,哽咽变成呜咽,啜泣又拉长成了饮泣。

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贺铸的衣襟传来湿热的感觉,身侧有窸窸窣窣的轻微触感。

是晏容秋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贺铸的身形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下头,以不会被察觉的轻柔,吻了吻晏容秋漆黑的发丛。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过朱迪·嘉兰演的电影《绿野仙踪》里,有个铁皮樵夫的角色。

铁皮樵夫认为自己没有心,所以需要向伟大的术士求取一颗温柔的心。但是,这样刀枪不入的铁皮樵夫,原来也只是普通人类青年变成的。而且,他比谁都容易感到受伤,却又偏偏不能哭泣。因为眼泪会让他的生锈,这样他就再也不能动弹,只能永远的被留在森林里。

等晏容秋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贺铸才一点点把他松开,仔细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对不起。”晏容秋抿紧了嘴唇,睫毛颤了颤,鼻音浓重得要命。

挣离贺铸的怀抱,他一个人扶着床栏杆笔笔直直地站好,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长长地喘了口气,又重复道:“谢谢你。”

和贺铸贴得近时,晏容秋只觉得热得心里发慌,面对面地同他隔开安全距离,身上又蓦地发冷。这样好,这样才好,好让自己快点变回去,恢复成那个正常的自己。

“这些天,因为生病的关系,我变得特别……有些……有一点反常。如果我有哪些言行令你感到不快,在这里,我郑重向你道歉。”

“还有,关于吴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法……”晏容秋喉头一涩,后颈略微发烫的痛痒感又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其实,那个……只要你有任何为难或者尴尬的地方,都可以随时提出终止,我完全不会介意。而且,我还要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还有对小新的善意。”

平静,干脆,流利,自己说话从不会有半点吞吐凝滞,可现在竟磕磕绊绊。不像话,晏容秋在心里批评自己,真不像话!而且还词不达意,虚虚地浮在面儿上。自己想对贺铸说得真是这些吗?仿佛不是。可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他又实在想不清楚。

乱了,再想多想就又要乱了。现在已经乱成一团麻线了!被标记,被拥抱,被安慰,被擦掉满脸的眼泪,过头了,他和贺铸都过头了。当初定好的安全距离,合同上白纸黑字的雇佣关系,都全都被他们熟若无睹,烧化成了一蓬飞灰!

秩序,我的秩序。

晏容秋的手垂落在身侧,死死抓紧衣摆,用尽力气到指甲发白。

一定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搅乱自己的秩序,所以必须抓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紧到把骨与肉都血淋淋地攥碎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