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朝走进厢房时,赵凤辞还坐在窗前发呆。他喊了五殿下几声,见这人不应,便直接在案几前坐下了。
“殿下,”闻雪朝又喊,“已到盥漱歇息的时辰了。”
赵凤辞转过身,发觉闻雪朝在喊自己,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想到了一些旧事。”
“殿下方才说,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然我曾听朱太傅言,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殿下若已尽力而为,来日便无所畏惧,尽人事听天命,人生便会快活些。”闻雪朝想了想,对赵凤辞说起了自己的处世之道。
“我何尝不知,”赵凤辞苦笑,“只是经此一事,才知这天地之大,你我不过是沧海一粟,万事由不得自我,有些不甘而已。”
“太子妃之事还尚未有定数,若有机遇,殿下与祝小姐说不定来日还有因缘际会。”闻雪朝见赵凤辞神情仍有些黯然神伤,忙安慰道。
赵凤辞低低“嗯”了一声。闻雪朝见他乏了,便起身告退。赵凤辞透过侧窗,见对面的厢房亮起了烛光,没过一会儿,光亮便暗了。
小院被黑暗笼罩,惺忪的睡意如潮水般袭来,赵凤辞有些昏沉地想,闻雪朝讲大道理倒是手到擒来,还说什么“尽人事听天命”的话。酗酒溜太子的马,败坏自个名声成全别人,嚷着被恶鬼索命的疯话,脸上整日刮刮痕痕,闹得整个京城鸡犬不宁,这人哪一点符合“听天命”了?
第9章 忆帝京【八】
转眼已过月余,泾阳昭仪的小腹越来越明显,靖阳帝摆驾仁明宫的次数也频繁了许多。太医局每日都派太医到昭仪宫中轮值,足见皇帝对肚里龙子的重视程度。
朝堂上下心中了然,自永平十六年八公主出世,后宫已有近十年未出子嗣了。民间有传言称靖阳帝的阳气不足,然而自古真龙天子一贯龙气朝盛,岂有阳气不足的道理?此类传言没过多久就被打压了下来。南疆更是盛传靖阳帝中了极阴之毒,房事方面早已一蹶不振。种种流言在大芙或明或暗地传了许多年,靖阳帝每每听闻就龙颜大怒。
如今后宫将有龙子出世,坊间这类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闻雪朝按时去锦浪亭找司芦涂药,一来二去便同这位仁明宫的大宫女混熟了。司芦与寻常宫女不同,她是泾阳昭仪从镇北府带进宫的家生奴,性子比普通宫女活泼些,嘴也贫些。闻雪朝一向嘴甜,又张了副人见人爱的好样貌,司芦瞧着顺眼,便当着闻雪朝面将自家主子与小公子夸了个遍。
譬如,泾阳昭仪原本在镇北被称作“阳烛君”,因她经常随父出征,巾帼身姿如阳灼灼,如烛白皎,少时的性子与大大咧咧的祝容颇为相似。生了五皇子后,泾阳昭仪便变得和蔼温润起来,无微不至地照料年幼的五皇子。
还道五殿下五岁前都由昭仪亲自带大,幼时的五殿下十分调皮,在宫院中上蹿下跳,昭仪曾说他自小便看得出是习武的料。如今从关外归来,性子却变得沉稳了许多。当初五皇子被送出宫后,泾阳昭仪大病了一场,从此以后身子骨便大不如以前了。
涉及宫中秘辛,司芦不敢对外人说太多,只是一笔带过,闻雪朝却留了心。
自己入宫当太子伴读那年,和赵凤辞被送往塞北是同一年,那时发生了什么,为何人人提起此事便噤若寒蝉,其中一定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