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郭靖完颜康

郭靖身穿布衣,握着拳头,携着伴侣,他浓眉而大眼,眉目深而天庭开阔,五官大而不完全粗犷,粗看之下令人觉得他一定是蒙古族人,但内在却有一种他摆脱不了也不愿摆脱的汉人血脉。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根柱子,而且并非是富丽堂皇的殿堂内的柱子,而是随处可见的客栈、餐馆里的柱子,粗笨却又夯实,壮而有力,给予人强烈的安心感觉。

金轮法王冷冰冰道,“师兄,你这时过来做什么?”

即便已听过数次这样的称呼,完颜康和黄蓉两个外人仍感觉相当怪异,光从外表上看,金轮法王怕不是可当郭靖的老爹,却称呼比自己年幼过二十岁的小青年为师兄,令人大感滑稽。

但郭靖和金轮法王却神色如常,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郭靖同样是密宗的亲传弟子,并且辈分极高,他既是鸠摩智的同门,也是金轮法王的师兄。他的年纪大约只有金轮法王的一半,出身不如金轮法王脚底的泥巴,却获得金轮法王或许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得到的东西。

郭靖叹了口气,“我只想劝劝法王,大汗何必总想要对大宋下手?”

金轮法王傲然道,“天生地养,你争我抢,这是草原的法则,同时也是师傅的意思。大宋有沃野千里,更是我大元进军大唐、大明的要害之地,神州大地长久以来将草原的子民拒之于外,似乎这是上天注定,其实哪有什么天的意志,一切该由人定,我听闻师兄的母亲常常与师兄讲述儒家的道理,人定胜天四个字,岂有不闻?”

郭靖一听,本能觉得这道理不对,但要他真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一时也找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微微张嘴,却又迟疑起来。

黄蓉却忽然道,“大师说错了,人自然定胜天,这道理是不假,但大宋不是天,大元也未必是人。神州大地将你们种种外敌拒之门外,从来不是天的意志,而是我们祖祖辈辈众生万民的努力与血汗,你也说了,天生地养就该你争我抢,犹如狮子吃兔子,老虎吃小鱼,大元吃大宋,可这不就是天意么?你们按照天意而动,而我们却是人心所在——人定胜天,岂非就是大宋仍能胜过大元,我们胜过你们?”

这话完全是巧妙的反击,旁观的大少爷完颜康忍不住暗暗叫好,颇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他和郭靖有所纠葛但又彼此不熟,大金和大元曾有过一段时日的往来,完颜康就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郭靖,还是郭靖自个儿找上门来,让完颜康很长一段时间莫名其妙。

这件事情被他如实告知那便宜老爹,完颜洪烈对郭靖的存在反应巨大,因为郭靖的出现象征着他曾经犯下的一切将会被揭露,而现在拥有的幸福家庭也有破碎的危机,他想要杀死郭靖,但是对方的身份举足轻重,令他忌惮,万幸完颜康的性格足可令人感到安心,几经试探下来,这乖仔似乎并不愿意放弃完颜康的身份,去成为杨康。

但这还不足够,完颜洪烈必须布下新一重保险。

他要引导郭靖成为杨康的对手,只有这样才能令当年郭杨两家的事情,成为不可复原的缺损状态。

复出种种代价,或是政治利益上的交换,或是兄弟人情上的亏欠,杨康成为了至尊府主人完颜决的传人,得手“乌日神枪”与“天地霸拳”,这本是令万人羡慕嫉妒的一重身份,偏偏另一边的郭靖则是八思巴的传人,拥有“变天击地大法”,并且修为比他更加精深,这几乎是完颜康人生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是隐秘的嫉妒,也是刻意的陌生,郭靖以为完颜康不知道自己,其实完颜康早在第一次见面后就对他印象极深,深得不可自拔,只是他在无数次闲暇时候偶然想到这个名字之后,表面上从不对任何人提及郭靖,彷佛生命中并无这个名字存在。

这次刺杀岳飞的集团,乃是他情知郭靖南去,并且与势大力强的大元脱离,只是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便要力挺社稷累卵生灵倒悬的大宋,便也主动要求跟来。

他想要见见郭靖,但见了具体要做什么其实并没有想好,是杀了这极有可能让自己从万人敬仰的小王爷变成个身负大仇的瘪三的小子?还是讲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愿脱离关系?又或者是与其较量较量证明自己不弱于他但又不伤其性命——毕竟自家老娘还是会伤心的?

这些种种想法都出现在完颜康的脑子里过,但他到现在仍给不出个确定答桉。

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做什么,这年纪的人通常该有的迷茫出现在他身上,只是这本书迄今为止的同龄人中少有迷茫之人,以至于完颜康这般寻常的念头成了无比稀罕的东西。

总之,完颜康没有团队里其他人在政治上的考量,他南下的目的是郭靖而非岳飞,他把这一切看作是个游戏,而自己和郭靖是游戏的双方,迄今为止的一切复杂局势在他简单大脑内都变成个单调的阵营对决,一方是自己,一方是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