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厢被硬拉到晒场上的陶湘望着面前暗影重重的无数人头,一时也分不清是谁问的。
她摇摇头没打包票, 扬声道:“不好说,还得看团里安排……”
这话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陶湘内心其实并不准备住去县城。
但绝大部分人都觉得陶湘往后是必在县里生活居住了,谁都知道县城要比他们这乡下土地方好上百倍。
果然这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不一样,多少乡下人烧高香都没有去城里工作生活的能耐,她却一下子就鲤鱼跳龙门了。
有人为陶湘感到高兴激动,如陈家祖孙俩;也有人则妒忌恼怒,如陈丹桂魏颖;甚至还有人包藏祸心……
黑乎乎的人群外围
“大爷,她要去了县里咱咋办?”赵大宝带着两个弟弟站在前大队长一行人身旁,面露焦急,“俺爹的仇不能不报啊!”
见对方不为所动,赵大宝又唤了一声:“大爷!”
“闭嘴!急什么小崽子!”远处跳跃的火光照耀下年轻女知青笑意吟吟,前大队长目光浊冷地盯着人群最前头的陶湘,粗糙指腹间夹着的一卷自制纸草烟已快烧到尽头。
他比起去年看起来黝黑沧桑了许多,背脊倒垮烟嗓浓重,连带身上也总浸着一股子味,同屯里那些二流子老汉一般无二。
许是分配的活计太重,又或是日子失意,失去了曾经说一不二身份的前大队长得干各种累活脏活不说,连带所有沾亲带故的家属亲眷也都被压制排挤,为此备受埋怨。
一想到这些,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甘,隐隐约约展露出令人心惊的歹恶:“看能让她,让他们好过几天!”
老支书新官上任,为巩固权威逮着机会就爱开会,但他腹里墨水不多,说不了几句就得喊解散了。
临时会议一结束,陶湘同陈家祖孙俩跟在人流后头一道有说有笑往四合院走,压根不知自己的把柄已经捏在了别人的手上,甚至还打着极恶的主意。
不过有的人坏意就表现在明面上,陶湘刚想跨过四合院的门槛,身后就挤上来一人,硬生生挤开她率先进了院子。
黑灯瞎火的,要不是有院门能撑一把手,陶湘身子娇弱必要摔到地上去。
先进西厢点灯的陈阿婆听到动静探头问了一声,陶湘扶着门框只说没事,但看前头魏颖脚步生风的气劲,心略一沉,对方怕知道自己同顾同志的事了。
而魏颖又何止知道,在听了顾景恩那番不惧与陶湘公开的话后,恼怒之余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绊脚这种小事上报复报复,可她心底的怨恨却一丝也未减,尤其今晚听说了陶湘要去文艺团的事后,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品行不堪的女人也配。
外人所思所想决定不了陶湘的心情,在看到隔间床下包着石头的纸上一个苍劲“好”字后,她内心的晦重陡然消失了,随之出现的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