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悦宁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上前将半截尸体扒开。
车钥匙还插在车上,这辆残破的车子还能发动。
这让她猛地松了一口长气。
可就在她发动油门,准备离开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极低的呜咽。
像是有人受伤后害怕被发现而强忍疼痛。
只是在如此寂静的城市废墟之中,稍微一点声响都十分引人注意,这份压抑显然毫无作用。
柴悦宁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人类被地面异兽所伤,就算没有被吃掉,就算处理伤口的方式正确,也是有一定概率感染变异的。
现在生长季,雾区异兽尤为活跃,这种高风险区域,就算真有幸存者,八成也被感染了。
她是基地中极少数来过这片区的人,认得回去的路,很大概率可以活着回去。
谁也不是什么圣人,这里更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要是耽误了时间,等到入夜,雾气更浓,就更难辨别方向了。
那时,她就坐在那肮脏的驾驶座上,只要一踩油门,身后的一切都会与她无关。
可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跳下驾驶座,朝着那个声音的来处,轻手轻脚摸了过去。
她想,万一呢。
万一是个没被感染的落难者,自己这一走,不就彻底断了一个活人的生路?
退一万步,如果是个被感染的人。
如果真是……
她至少也能送上一程,让对方以人类的模样死去。
所以,柴悦宁遇见了这个少女。
她很难形容那一刻自己心里的感受,因为她在一个残破楼房的二层,看见了一个与那片废墟格格不入的姑娘。
那一刻,少女蹲坐在破碎的墙边,身上满是血污,此刻半披着染血的外衣,露出奶白色的肩颈。
少女的右腿与两条胳膊都受了不轻的伤,看得出抬起都十分费力,此刻用牙咬着衣服上撕下的染血布条,似是在为自己包扎着手臂上最深的那一处伤口。
而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把染血的小刀。
柴悦宁一眼便看出那把小刀的用处——那是用来剜伤口的。
有经验的老佣兵,为了降低被异兽感染的概率,往往会把创伤处整块剜去。
这姑娘看上去年纪非常轻,非常漂亮,身子也十分娇小,怎么看都像是住在主城里的富人家的孩子,竟然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柴悦宁下意识上前两步,少女抬起了双眼。
她望着少女,少女也望向她。
那血色琥珀般好看的双眼里满满都是对生人的警惕。
是警惕,不是别的。
那双眼里没有一丝人类抓到救命稻草时的欣喜与期盼,也没有即将因感染而异变的人类害怕被同类杀死的惊恐。
这样的眼神,反而让柴悦宁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