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真可谓难熬,孟晴不愿把穗儿送走,第一次与父亲起了冲突,被扇了一耳光,顾自一人缩在房里,流下了委屈又难过的泪水。看到姐姐哭,暧儿也哭了起来,越哭越是伤心,她也不愿小穗姐走。可怜穗儿惶然无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姐妹俩,三个女孩在屋中凄然流泪。
孟裔把自己关在前堂,独自一人对着一张大明舆图,谁也不见。赵氏和孟旷想问清楚到底要把人送去哪儿,最后被孟旭拦下。孟旭只说父亲也很烦闷,就请不要多问了。赵氏和孟旷苦苦劝说,好歹留下过年。他们这一走,这个年还如何过?但孟裔去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孟旭为了安抚母亲和弟弟磨破了嘴皮,只说快去快回,开年后便归。
第二日,飞雪飘零。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一行三人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踏上了旅程。赵氏做给穗儿的新衣她也不能穿,只打在包袱里背在身上,穿了一身孟旷的袄衫,扮了男装。黎明临别时,孟晴把自己贴身戴了多年的玉佛给了穗儿,穗儿则送了她一个绣着大雁的荷包。
请君莫愁前路,雁自有归时。
此后数年,孟晴午夜梦回,无数次后悔那一日晨间,她闹着别扭,不曾去送一送他们。
此一别,竟成了永诀。
11、第十一章
郭大友用铁锹拍平最后一铲白雪,口鼻叹出一口长长的白汽,对身边还在往埋尸坑上铺白雪的孟旷道:
“十三,差不多了,日头都上来了,咱们该下山了。”
孟旷点了点头。
二人穿过积雪厚重的后山,深一脚浅一脚踅回庙里。回去的路上,郭大友对孟旷说了拷问出来的情报。那黑衣人首领吐出情报后,已经被郭大友拧断了脖子,和他的手下们一起埋了。他名叫仇东,是武骧军的一个百户,这群黑衣人都是他手底下的兵。派他出来的是他的上官,武骧卫西营千户——王祎。
武骧军这段时间负责协助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戍守京城,仇东手下人负责西便门的戍守。他接到上级指派,要求他注意是否有一个样貌似异族的女人出城,若发现了就将其抓回。他和他的手下人后来果真发现了这样一个女人偷偷混出城去,于是一路追踪到这妙峰山上。他只知道这女人至关重要,关系到重大利益,必须要抓回去。至于王祎的上峰是谁,以及这女人具体到底关系到什么重大利益,他一概不知。只是因为王祎许诺他们重金,他们才出来卖命。
现在命是真的卖了,满屋的尸体被郭孟二人抬上一辆运粮的板车,送到后山挖坑掩埋。唯独那可怜的老道士,二人将他埋在了庙宇西侧一棵老槐树下,因不知他名讳,只在树身上用匕首刻了碑铭,上书“守庙孤道之墓”,二人从庙里搜出三支香燃在墓前,祭了一个冷馒头。
郭大友又询问孟旷,是否从穗儿那里审问出什么,孟旷只是摇头,表示她宁死不屈,什么也不愿说。郭大友点头表示明白,这在他意料之中。一是孟旷本身不能言语,审问不是她的专长,二是他能看出来穗儿就是个倔骨头,而且还很滑头,不使一些非常手段,确实不好让她开口。他也不着急,反正这事儿可以慢慢查。
从娘娘庙的后门回到了庙中。昨夜布满尸首,血流成河的灵感宫内已然被洒扫干净,血水被冲刷掉,地面上残了一层水,低温下已凝着薄薄的寒冰。穗儿双手双足均被绳索绑缚在柱子上,动弹不得。二人踏进庙里时,一眼便瞧见她在奋力地试图解开绳索。奈何北司缇骑绑人的手段那都是特别学过的,打的绳结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挣断的。见郭大友和孟旷回来了,她忙止了动作,面上流露出一副惶然无助的神色,柔弱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心动。
郭大友冷笑了一下,心道这女人还真不简单,魅惑功夫了得,自然而然毫无表演痕迹。这要换了寻常男子,早就上前温言细语地安慰了,还不得被她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