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过头,老妇人又不放心地道:“前儿不是有些宫里出来的软绸,拿去给哥儿做两件软和的衣服。”
十一二岁的殷野嘴里那句话,于是又打了个转,在心里生出更多滋味。
他从小比旁人更知道生活苦楚,虽是生在豪门大院,可日子却过得凄苦。明明有个父亲在外风光得势,可整个殷家受着那份光,家里头母子二人反被苛待得不行。
从他差不多有记忆起,母亲就是病歪歪的。更多时候,甚至需要幼儿照顾。
所以……如此被人照顾,对殷野来说是头一回。
老太太人还是个大方的,什么好东西从不吝惜。好比今日那软绸,是特贡的,整个殷家也只有老太太能分得些,旁人见都见不到,可却是随手给了他。
生活中,更是处处优渥。哪怕是呆在寺庙里,殷野的吃用也是上上。
可像今日的事,又让殷野颇有些分不清。上完药,小少年抬起头:“曾祖母,我不想学今日这套剑法。”
“不,要学的。”老妇人低头看向坐着的小少年,“你总归是我们殷家人,怎能不学殷家的剑法?你不只要学,还要好好学,将来莫丢了家族脸面。”
“你好好学了,便不会挨鞭子。何故不听话。”
老妇人摇头,面上表情有些失望。像是嫌弃小少年不懂事。
可少年殷野想,这还用问吗?
他母亲一条命横亘在哪里,他怎么可能真心把自己当殷家人。
他永远记得,那些唾骂羞辱的话、那些欺凌的拳脚、熬好却被恶意倒掉的药……恶意充斥着殷野对殷家的回忆。
少年人沉默不言,面上露出的孺慕也渐渐消失,像化进水里的一块冰,悄然无声。
老妇人还在念叨:“回头可要听话些,你挨打,叫曾祖母瞧着也难受,明明你一向也是个聪明孩子。也记得叫你房里伺候的,夜里别睡死了,万一发个热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