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路遥静静地蜷缩在?后?车坐上,目视前方,无?论是丹青的搭话、亦或是玻璃窗外响起?的枪鸣,都像是投到深水潭中的石子,没有掀起?任何波纹,便彻底沉没了。
或许真的被救下来,才是对现在?的齐路遥来说最残忍的一?件事情。
他不敢想象,万一?他的轮回就此结束,那?么他将一?辈子、一?辈子失去他的夏星河。
“哗啦。”他翻身带动手铐的声响,让车上的看守都不约而同地神经紧张起?来。
但?他确实只是翻个身,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又莫名其妙流了满脸泪水而已。
被绑之?后?的事情已经在?脑子里回忆无?数遍了,应当比现在?更快些才对,齐路遥心?急如焚地想着。
车停在?了和平广场的正中央,为了防止空袭,清水甚至特意派了几只新型无?人机在?车顶放哨。
齐路遥听见丹青带着变声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们的车已经到了附近了。”
对方:“我?们也已经到达交易地点。”
他怔怔地盯着丹青被挡住的侧脸,对这位杀死他无?数次的男人完全?没有了任何探究欲。
这或许也是他这么多次都没有任何突破的原因——齐路遥是个很容易被压垮精神的人,在?他完全?崩溃的时候,他几乎做不了任何一?件事情。
如果可以换个意志力更坚定的人来完成这一?次次轮回就好了。齐路遥苦闷地想着,如果是夏星河那?种人进入轮回的话,无?论如何都应当做得比自己好吧?
“我?需要先确定一?下他的安全?。”丹青的声音似乎很冷静,但?仔细听来带着细微的颤抖,“让他和我?说话,全?息投影,我?要看到脸。”
齐路遥抬了抬眼?睛,紧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车厢内升起?:
“你?他妈的给我?滚回去!!长本事了?谁他妈需要你?来救我??!”
墨远游的全?息投影在?车内显现出来,许久不见,这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显然都已经被折磨到了极点,但?那?声挣脱锁链的嘶吼,几乎将他投影的成像都喊出了雪花点。
车内的丹青只是良久地盯着他,眸中的光似乎都温柔了下来。
齐路遥多少猜到了墨远游和清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以迎来交换他的人质身份出现在?他对面,也确实是齐路遥没有想到的。
他抬头看着那?面具下的人,一?瞬间,疲累痛苦都被震撼统统掩盖,半晌才不确定地低喃:“小鹿……?”
那?人伸手切断和对面的通话,低头睨了一?眼?一?旁的齐路遥,小鹿般的眼?睛弯了起?来,轻轻摘掉面具:“齐老?师。”
鹿柴清秀瘦削的脸从面具背后?露出来,平日里的温和也没有完全?散尽,眼?里却只有满满的无?奈。
“你?是……丹青?”齐路遥并?不奇怪他和清水有关系,但?真当这张脸出现在?杀死自己的泼墨面具之?后?,震撼感依旧是扑面而来。
鹿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车上的东西,气质依旧是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只是眼?里似乎不再有曾经纷繁复杂的情感:
“准确的说,我?现在?是丹青。”
鹿柴将那?面具持在?手中,漂亮的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泼墨纹理,离开了变声器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干净:
“丹青不是一?个人,而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灯塔’。现在?我?是组织里最具影响力的人,这张面具也理应由我?继承。”
他说的话丝毫没有夸张,现在?“鹿柴”的名字已经成为了大街小巷关于“平权”的一?种标志,一?句话、一?个字确实足够左右整个局势。
看到鹿柴的话语中显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齐路遥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欣慰来——尽管路已经走得太?偏了,但?或许这孩子在?某个时刻,确实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抱歉,齐老?师。”鹿柴又一?次跟他道歉,“我?必须要对我?的成员负责。”
话音刚落,那?人便伸手拽起?齐路遥的手铐,以令他惊悚的力气将他扯下车来,一?抬头,重新戴好面具的脸上划过一?丝骇人的狠厉——
他到底还是走错了路,把自己弄丢了。
冰凉的枪口抵上太?阳穴的时候,齐路遥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