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犹豫片刻,凑到白芸耳畔,用中文小声说话:“小白,苏维已经不跳舞了。他和高层起了矛盾,三个月前离开了舞团,没再跳了。”
白芸一时怔住,忽然之间,酒吧里喧闹的声音似乎都离她远去了,她像是跌入了水中。
“我怎么没有消息?”半晌后,她轻声问。
“城市舞团并不想张扬这件事。”尤金轻声说话,“出事那会儿,苏维找我聊了聊。他特意让我还有黄雀都对你保密,我猜他怕影响你的圣诞季排演。不过,我觉得你也是时候知道了。详细情况你可以问问黄雀,黄雀在美国,应该更清楚这件事。”
白芸默然。她兀自就想,难怪苏维最近总是不回她的消息。她一直以为他忙于圣诞季没工夫回她消息,原来,还另有隐情。
她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事情,立刻拿了东西冲出酒吧。她快步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同时拨打苏维的电话。好家伙,关机。
她迅速回到租的公寓里,也是赶巧,黄雀发来了视频邀请。美国比英国慢五小时,黄雀这会儿正待在化妆间等待演出。正值圣诞季,她也很忙碌。
视频那头,黄雀身上穿着毛绒绒的玩偶服,手边是一个毛绒绒的头套。她正跟随波士顿舞团出演十分适合圣诞季的舞剧——《胡桃夹子》。波士顿版本的《胡桃夹子》一直很有特色,舞剧里,有一只很有节日气氛的波士顿芭蕾熊。而黄雀十分荣幸的,得到了这只熊的角色。
虽然是个穿着玩偶服不露脸跳舞的角色,但格外受小孩子的欢迎。白芸不止一次听黄雀抱怨说被小孩子堵着不能回家休息了。
“尤金发我信息了,你是要问苏维的事对么?”黄雀拿了一根雪茄叼在唇上,娴熟地点燃雪茄,“我也不是刻意要瞒你,是苏维特别叮嘱我不要告诉你。”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白芸深深吸气,用力揉按了一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唔……”黄雀抽了口雪茄,陷入沉思,“苏维就是觉得憋屈吧。他职位明明是个独舞,但是很多角色,团里的选角编舞都有意绕过他发给不如他的群舞。苏维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认为编舞可能有些……种族歧视,就和编舞,还有团里袒护编舞的高层吵了起来,吵得似乎挺凶。为名誉着想,城市舞团也刻意压着这件事。不过那个编舞还挺记仇的,在苏维离开后,一直企图用他的关系网封杀苏维,把苏维在北美舞坛的名声搞得挺不好的。”
白芸闭了闭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
其实出门在外,哪里可能没有歧视,不是种族,也有性别,或者还有别的。外面的世界毕竟不是家里,充满了暗流。
可是苏维根本没有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哪怕是心平气和地离开,也比大吵一架影响自己的前途好很多。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白芸烦躁极了,站起来打开窗户,任由深冬冰冷的风吹进她温暖的小窝。
“不过白芸,这些事,你应该是意料得到的吧?”视频里,黄雀继续和白芸说话,“在遇到你之前,苏维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他不会乖乖听任何人的摆布的。”
白芸一阵默然。是的,她还真忘记了。她以为,让他一个人在美国,是放一只追逐自由的鹰在草原蓝天之间尽情翱翔。
但是她忘记了,这只鹰是那么爱作死。
他从来不会珍视,以及保护自己这份难能可贵的才华。她怎么就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