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茶色碧如玉,嫩芽浮沉,池衍托了瓷盏,悠然浅啜。

元佑合上门后,也走了过来,他一向心直口快:“表姑娘的脸好生红,是不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还病着啊?”

元青挠挠耳后:“不像呀……”

脸红倒是真的,不过看上去挺有精神。

片刻之后,池衍放下茶盏,徐缓道:“她近日如何?”

元青反应快,答道:“药都按时用着呢,就是不知道表姑娘住得习不习惯。”

他们私下向来随性,元佑一拍大腿:“甭提了,听说那方二姑娘这两日是满城在跑,为了搜罗表姑娘要的东西,就差来求出城文书了。”

池衍唇角淡挑,小小年纪,还挺会折腾人。

他暂未作答,只目光落在铺展案面的那幅皮纸上,纸上所绘是临淮城的地形路线。

临淮是东陵最后一座未破的城池,赤云骑此行目的,自然是为攻城。

而临淮同浔阳一样,都是东陵的要地,且两城相近,物资军事皆强盛。

这也是池衍选择驻守浔阳,以备攻城之需的原因之一。

他指腹掠过纸面,思索须臾后道:“临淮城中还余多少兵力。”

元青答:“东陵存活将士如今都已退至临淮,加上城里固有守军,起码上万精兵。”

元佑自信轻嗤:“区区一万,虽说这次出来的兄弟不足三千,但咱们从来也不是以数量取胜啊!”

“这回你可别瞎莽撞,”元青认真道:“咱们迄今为止攻过最棘手的,恐怕就是这临淮城了。”

正如图纸所示,临淮城处高地接平原,视野辽阔,水源不匮,城中粮草能维持将近两年之久。

本就易守难攻,且它东部卧水,西傍江川,背依深峡,是以突袭所不能及。

元青理性总结:“除非绕兵横越山海,否则只能正面交战。”

元佑性子从来大大咧咧:“那就大破城门,索性来个痛快!”

对赤云骑来说,以寡敌众的确算不上难,只是临淮地形尚具大优势。

元青想了想,道:“将军,今日所巡兵器局,三日能造出火炮,若要直接攻城,也未尝不可。”

然而池衍修眸深敛,面容多了丝凝重:“城中尚有百姓。”

这是他唯一的犹豫。

正面攻城必定会伤及无辜城民,损失惨重,此为下策,他领兵一向奇兵绝袭,直突敌将首帐,若非迫不得已不会如此。

元青元佑懂他的意思,一时也陷入思考。

修长手指轻敲案面,一下一下,缓慢却极有节奏。

半晌后突然一停。

池衍抬眸,语气淡沉:“传信到豫亲王府,告诉湛羽,走水路,五日之内赶过来。”

元青应下,又问:“只世子一人吗,可要出兵?”

“不,”皮纸一叠,随手放到边上,池衍轻描淡写:“就他一人。”

……

冬末春初,季候尚有回暖的趋势,天光日好,但屋内仍裹携寒凉之气。

床边摆放了一只金铜火盆,盆中燃着兽金炭,融融暖意间更闻松枝淡然的清香。

锦虞侧腿坐在床上,手里捏着先前在书房撕下的纸,每看一页便弯弯腰,随手丢入火盆。

纸面碰到金炭,透出一点猩红,随后寸寸成灰。

亲眼看着纸张燃烬后,锦虞平静坐了许久,随之叹了口长长的气,并不见多轻松。

纸上内容看起来都是临淮相关密事,但似乎对赤云骑攻城无关紧要。

锦虞略显烦躁地抓着满头乌丝,往后一仰,软软瘫躺在了柔锦上。

还被池衍那家伙当场抓住,真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