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处膝盖都被纱布缠了起来,身体半缩在急诊室的小床上,脸色惨白到快要和床单融在一起。
墙上的钟已经快指向凌晨三点,屋子安静的吓人,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耿桓把药袋挂在手腕上,沉默的走向程叶川。他在床边站定了三秒,把程叶川小小的身体全部收进眼里,然后一言不发的伸出双手,把他直直抱了起来。
浓烈的温热突然袭来,程叶川只觉得浑身一软,连挣扎的档口都没有,整个人已经被人牢牢的圈在怀里。
他浑身冰凉,虚的只剩一口气,意识也昏昏沉沉的,脑袋本能的埋进那个结实且温暖的环抱。
怀里的人轻的像个纸片,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耿桓甚至感觉自己搂住的是程叶川的骨头,把他身体的每一寸都直接融进了自己体内。
阵雨还轰响个不停,雨滴落在衣服上留下一阵湿腻,耿桓横抱着程叶川的胳膊有些发滑。
他怕挣裂程叶川的伤口,不敢直接用力颠回来,只好用大腿抵住程叶川的后背,小心的挪回自己胸前,直到把他安稳的放进出租车后坐。
程叶川的腿无法向平时一样正常弯曲,只能用胳膊强撑着座椅,侧身微躺着。他别扭的把上半身撑在座位边缘,纤细的胳膊因为无力而微微发抖。
耿桓人已经走到了副驾驶,从门缝中向后座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单手关上门,又转身回到了后座位。
“靠过来。”
程叶川仍旧垂着头,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是耿桓对自己说的。
耿桓没有再重复,直接搂着程叶川的腰,把他的后背揽进怀里,撑住他一直悄悄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
程叶川声音细如蚊吟,从嘶哑的嗓尖小心吐出。
三个字明明听得极不真切,却像坠石一般,狠狠砸落在耿桓胸口,让他的心脏往下坠着疼。
他从看见程叶川受伤时就卡在嘴边无法出口的话,却被一个满身是伤的受害者先一步说出来。
耿桓心底涌出一股很久未曾出现过的酸涩,涨的他鼻尖都有些发软。
“我打电话就是想和你道歉的,我和姐…”
无力的声音刚响起,程叶川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惹到耿桓,又很紧张的换了措辞,“我们不知道你小时候发生过那件事,对不起…”
程叶川背对着耿桓,看不见他鼻子微皱了一下,深邃的眉眼间泛起一阵涨红,盖在眼帘的阴影下,突兀的快要涨出来。
那个时候的耿桓还不知道,这份前所未有,第一次出现在他内心深处的陌生情绪,叫做愧疚与怜惜。
别墅的灯是熄灭的,程叶川偷跑出来时没敢发出一点动静,唯恐露出什么异样惊动到姐姐。
麻药的劲一过,半截腿像被人用粗钝的铁尺锯断,细密的伤口连着一串,痛的把皮肉都攒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