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每隔几个小时就寄一个指甲到宋仕明的办公室。

外面的人都以为贺乔是因为跟宋仕明离婚才得了抑郁症,其实贺乔的精神真正出问题是在萧然绑架重伤后,女人看到被警察抱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孩子,当场就发了疯。

穆南城至今都记得当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那孩子在落满阳光的病床上转头向他“看”过来,漂亮的眼睛被白纱布裹着,纱布下的半边脸苍白得像是薄薄的一块碎冰,好似一碰就能碎。

那一刻穆南城分明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有某种冰冷坚硬的东西“呼啦”一下被敲击得粉碎。

他恍惚之中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举着飞机模型“呜呜呜呜”地奔跑在长满青草的土地上,空气里都是孩子清脆得好像铃铛一样欢快的笑声。

穆南城无法把这样两个孩子的身影进行重叠。

他站在病房门口几欲落荒而逃,然而双腿又像灌满了铅一般的沉重。

有一个阴森而尖锐的声音悄悄地在穆南城的耳边呓语,像是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在他的咽喉处舔来舔去,让他毛骨悚然——

【穆南城,这是你做的孽。】

穆南城站在门口,身体抖若筛糠。

沈凤仪察觉到他的失常,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进去呀!”

贺乔这才看到了他们,她低头跟孩子说:

“是沈伯母和穆哥哥来看你了,然然,跟伯母和哥哥打个招呼。”

孩子举着缠满纱布的小手,小嘴咧着,清清脆脆地喊:

“沈伯母好,穆哥哥好!”

穆南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轻轻磨蹭孩子的手背,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两个字都被他吐得支离破碎:

“疼……吗……?”

孩子歪着脑袋,似乎觉得穆南城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确定。

穆南城紧张得攥了满手心的汗,萧然微微笑了下,声音软软地说:

“已经不疼了。”

那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空气里漂浮的细微灰尘都能清晰可见,穆南城透过那明亮得几乎刺目的光线,几乎能看到孩子脸颊上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血管。

这孩子以前脸颊上都是软软的肉,捏上去好像一颗饱满清透的水蜜桃,如今却只剩苍白消瘦。

穆南城感到有一根极细的线穿过自己的心脏,将它血淋淋地吊在半空,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这病房里无孔不入的消毒水的气味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