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收集好所有勋章,将它们仔细装在包里。
一共一百一十三枚。
手指在口袋里蜷了蜷,攥紧自己那枚。
不,加上他应该是一百一十四。
这本应是一份荣誉列表,而不该成为受害者名单……
白翎狠狠踩上革兰的脖子,看他在窒息中痛苦地涨红脸,这一脚是为了自己,更是为大家报仇。
“哈……咳咳哈哈哈……”革兰脸色由红转青,憋着快要炸裂的肺,仍要发出讥笑,“你,不会想把勋章送回去吧?”
他咧开扭曲的笑容,口齿不清说:“那些人……早就,被我玩透了,烂了,跟你一样成了没人要的烂货……!”
革兰挤出得意的大笑:“——烂货根本不配戴勋章!”
“砰!”大笑戛然而止,革兰的脑袋如皮球般撞在地上,扁下去一块。
他的眼睛还在惊恐乱动,嘴唇却不受控制地流出大股黑血。
白翎眼底掠起寒光,在少将军服肩膀的星星处擦了擦弄脏的鞋底。
烂货……
他心口绞紧,咬死牙关。
不,这群蛀虫才是烂货!
那些勋章的主人,他们不屈的灵魂并不会因为受辱而黯淡。
因为真正的英雄,哪怕满身伤痕也在闪闪发光。
白翎眸光冰冷,朝旁不经意一瞥。
不过,肮脏的臭虫一旦剥掉华服,就什么也不是。
只被他扫了一眼,帕沃就魂飞魄散跪倒在地,额头在地上嗑得咚咚响,哪还有半点之前仗权欺压的样子:
“别杀我,别,别杀我,我有钱很多钱,我可以给你钱——”
指间玩转着弹夹,白翎轻哼冷笑。
贵族们惯常以金钱衡量人命的价值。在他们眼里,似乎一切都能用钱买来,犯下再多过错,只要把钞票拍在人脸上,自己便能释然了。
饶了他们一次,绝对还会有百次千次。
必须连根拔除。
他视线不经意掠过舷窗外,舰船正在飞向人造大陆中心地带。
忽然,白翎有了一个主意。
一个……能给感恩节再增加一些节日趣味的绝妙主意。
他把革兰踹过去,死鱼眼睛翻到在帕沃面前,帕沃定睛一看,凄惨发出嗷叫:“啊啊啊啊!”
帕沃浑身发抖,满地乱爬,在巨大的惊悚下变得神志错乱。
白翎才不管他真疯假疯,枪口随意指指他脑门,昂了昂下颌,打发他:
“去,把这六个人搬到舱门口。”
帕沃眼珠急速转动,迫切地问:“是不是要放我们走?是不是?”
白翎残忍地给了他希望:“是的,放你们下去。”
下到地狱。
·
起初,感恩节的意义并没有那么深厚。
它只是一个阖家团聚,感念家人恩情的小节日,原本只放一天假,是伊苏帕莱索大手一挥,将它加到了三天。
面对许多企业主的抗议,伊苏帕莱索这样说:
“一个国家哪怕再破落,也不会因为民众多放两天假而毁灭。”
那个老皇帝总是语出惊人,言辞极端,毫不给人退路。
可偏偏所有人又都知道,伊苏帕莱索就是有这份底气。
纵观帝国人鱼王朝四百年历史,似乎不论哪一任皇帝,在高高在上俯视大地的同时,也存着一份悲悯。
对生命的尊重,对弱小的怜悯。
执政者不论口碑好坏,追根究底,总能看到一丝人情味。
花船巡游活动,便是这么诞生的。
根据传统,感恩节第一天晚上,政府会举行巡游活动。
充当花船的是航空港的军用舰船,每到这时,那些刚武铁硬的大家伙们就会被套上蕾丝罩子,驾驶舰船的都是军队里战功赫赫的老船长。
他们会用执行特级任务般的严密操作,将花船悬停在平民区上空,只为了一边操着军用大喇叭朝下面扯着粗嗓子喊“感恩节快乐!大家都要健康!我的老母亲你听见了吗今年是我开船呢——”,一边踢着新兵蛋子的屁股,让他们从舱口往下一把一把撒棉花糖。
这时候,就看哪家老太太敲着拐杖出来骂人,邻居们便哈哈大笑,把感恩棉花糖捧给英雄的母亲。
军人执行任务时掺杂个人感情是要被扣分的。
但感恩节这一天,全国民众包括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共同纵容着这份特殊。
这项传统一直保持到老帝国覆灭前。
等新君上任,凯德果断以“扰乱军纪,影响政府形象”的理由,取消了花船祝福游行,改为了皇宫秘书官三小时直播讲话。
冗长又无趣。
幼鸟曾经不明白凯德这么做的原因。
等白翎进入军队,才赫然发现,那些胆大心细的老船长们,早已一个个被贵族们挤兑走。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技巧精湛地驾驶军舰,在悬停中无限贴近大地,用热情激动的话语,朝民众和家人喊出祝福。
感激,回馈,效忠,荣耀……已然流逝在时间的缝隙里。
现在的感恩节,只有形式上的麻木。假期照旧,不过和其他假期毫无区别,聊胜于无。
然而,当人们枯燥地来到窗边,抬头看看一片死寂的夜空,又会如梦初醒般突然意识到——
那个时代,好像真的落幕了。
……
白翎站在舷窗边,静静望着还未沉睡的大地。
他稍微调整航线,让这艘豪华舰飞过雕像伫立的广场,飞过灯火熹微的贫民窟,最后来到富人上东区。
上东区东北角是个垃圾场。
每天凌晨三点,看守严密的富人区便会鱼贯驶出垃圾车,将一大堆生活垃圾倾倒在这里。
流浪汉们虎视眈眈,穷人们仔细挑选,一座垃圾山,竟成为远近闻名的“免费高级商场”。
白翎也扒过好几年垃圾山。
从上面俯视它,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往下看去,垃圾山的颜色和形状乱糟糟的,像极了一块疤瘌,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不是乱七八糟的垃圾,而是攒动的人群。
白翎准备悬停在这里。
作为一名老兵,他自认为开船技术还不错。比不上花船前辈们对风向控制精确到毫秒,但压船下潜也算得上又稳又准。
舰船下降的气流微微拂动人的额发。
人群疑惑又好奇地抬头张望。
接着,他们看到底仓打开,一股脑扔下来成堆的东西——
昂贵的桌椅,板凳,柜子,手表,甚至储藏间里的天价进口牛肉,牛奶,面包,穷人吃不起的糖,全丢下来。
人群狂热欢呼,兴奋地爬上山疯抢。
白翎把能搬动的东西都送给穷人们,又把半死不活ha们捆死绳子,一个一个踢下去。
踢到革兰时,专门弄醒了对方。
白翎俯视着对上革兰僵直的眼睛,轻描淡写道:
“欢迎来到垃圾场,臭虫的坟墓。”
咚,一脚踹下去,砸进垃圾山,溅起两米高的腐烂汁水。
饥饿寒冷又抢红了眼的人们根本不把alpha们当人,眼里只有靴子,衣服,手上的戒指。
“这个戒指能卖500币!”
“外套挺不错,扯掉给我的老父亲穿。”
“那只靴子是我的,别跟我抢——”
濒死的革兰瞪着眼睛,浑身创口痛得崩溃,只能发出“嚇赫,嚇赫”的气音,偏偏却意识清醒,被迫亲眼目睹自己受辱。
他能感觉到那群贱民肮脏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沾满灰尘的鞋底时不时踩过他的脸。
恶心!好恶心的贱民!
革兰胃部翻涌,想吐却吐不出来。因为有人踹着他脖子,正在拽他的项链。
革兰还心存一丝希望。
他拼命把脸凑到光下,期待着有人能认出这是整天出现在凯德陛下身边的高贵少将,像平常那样诚惶诚恐过来解救他。
然而——
“啧,这人居然还活着,一直把脸往我鞋子上蹭是要干嘛?哈哈哈饿了想舔爷的鞋底吗,满足你!”
在他们眼里,革兰这个人,这具躯体,还不如他衣服上一颗扣子来得有用和值钱。
扒到最后不剩东西,有人气愤地啐两口,又不甘心地回来,拽着革兰的头发往外拖行,不爽道:
“把这玩意卖给帮派,器官和骨头也能卖点钱吧?”
极尽否定和侮辱。
革兰浑身僵住,虽然脑神经还有部分活跃性,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发凉。
他的血统,他的荣耀,他在贵族群体里建立的威信,在暴民面前一文不值。
“啊啊啊啊啊啊——”革兰睚眦欲裂,身为alpha的尊严彻底毁灭,眼角流出恐怖的黑血。
“喊什么喊?”旁边扒垃圾的老太太不耐烦地扔过去一只鞋子,正砸在革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