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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韩氏曾让其长孙到杭州正式宣布李家与杨逸母子再无关系,对杨逸母子的身份拒不承认,既然如此杨逸便算不得李家人,既是两家人,何来祖孙之说?杨逸孤儿寡母在杭州相依为命,十数年间韩氏勒令长子李乐然不得前往探视,对这母子俩不闻不问,杨逸感母恩深重,侍母至孝,如今别人欺上门去对其母横加打骂,杨逸岂能眼看自己母亲受辱?若是如此,请问陛下,杨逸是孝还是不孝呢?他是应该对拒不承认他们母子身份的韩氏尽孝呢?还是应该对生他养他的杨氏尽孝呢?”

赵煦还在犹豫,章惇的说法看似有道理,但有一点却是抹杀不了的,从血缘上算韩氏确实是杨逸的祖母,而韩氏与杨氏之间也是婆媳关系,也就是说韩氏对杨氏的打骂属于情理之中,而杨逸对韩氏的悖逆却是以下犯上,旧党只要紧紧抓住这一点,在大义上还是占着理的。

事情结果如何全在赵煦一念之中,章惇一见赵煦犹豫,顿感不妙,接着说道:“陛下,这事是李家与杨家之间的事,然何李家没人找杨逸理论,反而由韩治与吕希绩出面状告杨逸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韩氏既已嫁入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韩家本无权干涉李家的事,现在韩治越俎代庖,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其目的赵煦也明白,只是对方握着大义的名分,所以明知韩治等人别有用心,赵煦也一时无法可想。

就在这时,向太后突然驾临宝文阁,赵煦和章惇只得上前拜见,双方暗战虽然从未断过,但表面上赵煦和章惇对向太后还得恭恭敬敬的。

相对来说赵煦已经算是好的了,当初神宗皇帝更为艰难,神宗一心改革,而当时的太皇太后曹氏却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废,曹氏是仁宗的皇后,而神宗并非仁宗嫡系,神宗的父亲英宗只是仁宗继子,而且英宗在位几年就死了,就当时而论,有曹氏在,她完全可以用神宗擅改祖宗成法的理由,联络韩琦、文彦博等仁宗旧臣把神宗给废了。

因此当时神宗皇帝满怀壮志,却步步如履薄冰,在曹氏哭诉下,不得不让王安石罢相,导致新政势头几度受挫,始终未能得到彻底的贯彻和认同。

现在赵煦便没有了这种顾虑,从英宗起他一这系已历三帝,成了事实上的皇位正统继承人,当初神宗对守旧派大臣只能用安抚的办法,而现在赵煦却敢于雷厉风行,在施行新政时谁反对就贬谪谁,态度强硬之极,甚至敢于在上次的宣德门事件中,暗暗打了向太后一个耳光,这事换了神宗是绝对不敢做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大义的名分,赵煦掌握了大义的名分,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在杨逸一事上也正因为缺少大义的名分,才使得他顾虑重重。

向太后也不就坐,一拂袖便说道:“官家,这个杨逸堂堂新科状元,竟是这等忤逆不孝之人,这让我大宋颜面何存?如今这事不但传得天下皆知,便是这宫中也是议论纷纷,老身连个安生日子都没了,官家,我知道这个杨逸甚得官家宠信,但此獠如此悖逆不孝,若不严惩何以正视听?何以安天下?难不成让我大宋成为辽夏等国的笑柄?”

“娘亲放心,孩儿正与章相商议如何处理此事。”

“商议?此事还有何好商议?这等大逆不道之人官家若不严惩,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我皇家提倡悖逆不孝?若是连纲理伦常都不顾了,官家打算把老身置于何地?老身不如自请废为庶人算了……”

向太后说着说着伤心难抑,先是掩面抽泣不止,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她这话让赵煦无言以答,向太后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白,我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能容得下这种忤逆的行为,对我还会客气吗?我不如识相点,主动让开这太后之位算了。

赵煦被动极了,杨逸之事本来他就觉得在大义不占理,若是向太后再因此自请废为庶人,赵煦立即就要被天下人唾骂,被青史判定为千古第一昏君。

一旁的章惇见向太后竟以此相逼,浓眉紧锁,他明白,目前虽然所有矛头只对准杨逸一个人,但可想而知,杨逸只是一个突破口,一但杨逸罪名成立,这个口子就会被越撕越大,至少自己和李清臣必将被卷入其中。

章惇淡然说道:“太后,杨逸是朝廷官员,此案朝廷自会妥善处理,请太后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