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毓满脑袋的疑惑,但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也能判断出宋衍嘴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讥诮,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奴婢谢晋王殿下/体谅,只是奴婢是东宫的人,太子爷和娘娘不过是不想下了东宫的面子,倒是称不上一句‘争着给我出头’。”
晋王沉默了一会儿,道:“果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奴婢。”
谢毓再抬头,却见他脸上已经不见了笑模样。
晋王板着脸的时候,便带了种边关风沙与浓浓血气的味道,看得人不由心惊胆战。
谢毓移开了眼,心道,比起这位王爷,太子爷至少看着是好相与的。
到了皇城,晋王和太子爷便要先去太极宫述职,走的是承天门,和走延喜门的谢毓并不同路。谢毓便早早地拜过了太子爷和晋王,同他们分道扬镳。
谢毓今日跟小厨房告了假,无需过去,况且她现在只觉得浑身疲惫,于是便早早地用过了晚膳,在新月刚刚升起的时候,便脱衣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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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坊。
李泉今日醒得很早。
往窗外看了看,并没有一丝天光。
他一生未曾娶妻,老了也是自己一个人过,自己做点小生意,倒也是自得其乐。
他按照寻常的步调,慢悠悠地洗漱完,又喝了碗凉在锅里的小米粥,穿戴好,整理完头发胡子,移开了抵着门的木栓,正想出去找老伙计要点茶叶吃,却见院子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影子,旁边还有摇摇晃晃的亮光。
李泉吓了一跳,还以为大清早的撞了鬼,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个提着灯的姑娘。
正是早早等在外面的谢毓。
东宫的宫禁和太极宫不同,早朝开始时才解,谢毓紧赶慢赶地奔了过来,没想到反而是自己早到了。
她已经站了许久了,湖蓝色的斗篷上沾到了簇簇白雪,脚边已经有了个小雪堆。
谢毓见李泉出来了,没说什么,先规规矩矩地福了个身。这老头现在也算是她半个师傅,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
李泉脸上少见地带了点笑,将院门开了,说道:“进来吧。”
李泉的房子里外都其貌不扬,堂屋的陈设不算破旧,但家具都上了年头了,也没什么看着贵重些的摆设,唯一的装饰只有堂屋前面供着的两尊菩萨。
谢毓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李泉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看着又没什么嫖赌的毛病,不应该过得如此拮据,况且昨天见他进账,也不是什么小数字——
直到她踏进了那比寻常百姓家大一倍的厨房。
厨房的一隅,堆着大袋的白面、各种蔬菜和用细麻袋子精心装好的白糖。
这年头,精细的白面和白糖都是稀罕东西,饶是生意再好,也经不得李泉这般大手大脚地囤积。
这么多东西,自然不会是李泉平日的口粮,大约都是用来练手用的。面果既然有个“果”字,自然是甜食,自然是要用大梁白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