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不过数月,血气方刚的年岁,火气旺,且一日旺过一日,前一刻还跟臣工举杯同欢,下一刻却杯子一掷,骤然变脸,抓的抓斩的斩,光是为着科场泄题舞弊就发了好几日的火,连抄了好几个朝中大员的家底。

正应了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更有,皇帝要你三更亡,阎王也别想留到五更。

父兄亲友前头犯事,后宫妃子跟着遭殃。

“浓妆艳抹,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年轻的帝王训哭了几个献媚的妃嫔,看哪个都不顺眼,统统打发回去,一头扎进宫内开设的纸坊,脱掉龙袍换上素服,趿着布鞋,同工匠们一起捞纸,烘纸,在这种外人觉着平平无奇甚至枯燥繁琐的杂活里寻找皇帝独有的解压乐趣。

索性都被骂了,一碗水端平,无宠,也别醋。

入了夜,妃嫔们齐聚湖心亭,吃吃小酒玩玩游戏,再叫上宫里戏班搭个台,这日子,幽幽怨怨也就过去了。

台上扮小侯爷的小生看久了竟是有点养眼。

不及圣上一半英俊,也不及圣上一半气度,可一身风流味儿,眼尾儿一挑,跟带了钩子似的瞧得人心慌慌。

心不慌的良妃认真看戏却很烦:“小侯爷何等身份,为了个寡妇当街跟人斗殴,简直是自毁前程,丢尽侯府脸面。”

头号狗腿子刘顺仪忙道:“可不是,黄花闺女不要,非去招惹一个死了男人的破鞋,也不嫌晦气。”

其他小妃子跟上:“就是,就是,瞎了眼了!”

观景亭那边咿咿呀呀好不热闹,无人踏足的墙根处,沈旖轻折了一朵白花,嗅一抹幽香,道一声罪过,便放入了手臂挎着的小竹篮里。

姑母不缺珠宝首饰,送了反倒显得俗气,不讨巧,还不如亲手做几个漂亮的香囊,更能表达诚意。

那夜,姑母费尽心思把皇帝引到园子里,以期与她花前月下,来场旖旎的邂逅,不想她突感不适,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等到赶过去,圣驾刚巧离开,就这样遗憾错过。

姑母板着脸,一言不发,看她的眼神透出来只有三个字,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