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
陈安娜懂了,老爷子最不喜感情用事,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尚且不留情面,何况是隔着一辈的孙女,如果于瑾真的为谭米雪放弃了谭家,那老爷子怎能再安心把谭家交到于瑾手中,眼下他时日无多,给不了于瑾反省悔过的机会,势必要果决一些,于瑾若不争气,他当然要抓紧时间扶持另一个接班人。
这样做道理是有的,可未免太薄情寡义。
陈安娜看了眼闷声不吭的于瑾,心里顿时敞亮很多,一方面觉得于瑾自食恶果很让人解气,一方面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打定主意,再开口时就显得有条不紊了,“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
对成年人而言,在不考虑情感因素的前提下,做出选择是非常容易的,只要确保利益,降低风险,清楚估算可行性。
以陈安娜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于瑾离开谭家,并不能解决她的问题,同时伴随着一系列恶化的风险,相反,用牺牲谭米雪为代价,让于瑾能留在谭家,不仅可以从根源上解决她的问题,还能给她带来非常可观的利益。
于是,陈安娜自动提出让谭米雪离开京城,并要求于瑾运用谭家的能量,帮谭米雪进入更有发展前景的知名院校,以及老爷子死后,于瑾必须将白城一带沿海几个省份的运输生意全部交到谭震手里。
好一个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
要知道,单单是白城的海运,就足够谭震夫妇衣食无忧,沿海几个省份的运输生意,那可是一笔不容小觑的大买卖,陈安娜显然是笃定了于瑾不能拒绝。
既然是不能拒绝的交易,于瑾也没有讨价还价,以一副自家人理应如此的面孔同意了陈安娜的条件。
陈安娜虽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在这样双赢的局面下,倒是没往深了想,只让于瑾开车返回市区,把谭米雪接到她将要下榻的酒店,至于于瑾和谭米雪两个人的爱巢,陈安娜是打死也不愿意去。
于瑾安顿了陈安娜,回到车上,不由的长舒了口气,可胸口还是堵得慌,就像有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于瑾记得她曾经答应过谭米雪,要让这只连自己是趴是仰都不能做主的小乌龟拥有做主的权利。
可时至今日,小乌龟仍旧被卷在漩涡中,任由海浪冲着走。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如果她一开始就把新达的股权要到手里,就不至于这样被动。
于瑾极少将一件事的真实结果和比真实结果更好的假设结果做比较,虚妄的假设除了给她带来负担,没有半点好处,可此时此刻,她却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懊恼中,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她自以为这懊恼平静消逝了,实则深藏骨内,动辄便出来作乱。
回到公寓,于瑾又将谭米雪带去酒店,路上同她仔细说了自己和陈安娜商量之后的决定。
谭米雪一言不发的坐在副驾驶上,脸颊像是一颗熟透的、几欲腐烂的水蜜桃,充斥着不健康的红晕。
于瑾将车停在酒店对过,勉强的笑了笑,神情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我知道你很喜欢中央圣马丁,申请材料我会帮你准备好……你高三就考过雅思,语言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房子和生活费也不用操心,我都会帮你准备好,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什么都别想,在那边踏踏实实的学习。”
“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出国吗?”
“你不愿意?”
“太远了,实在是太远了……”谭米雪垂眸敛睫的低着头,稍有些无措的抠弄着自己的指尖,那枚蓝宝石钻戒在微弱的光线中奄奄一息,她说,“我自己一个人,有点害怕……”
于瑾的心脏像是被钝器狠狠击打,升起强烈的痛意,几乎在一瞬间,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而谭米雪仿佛一无所觉,语气里满是弱小的天真,“我不能留在国内吗?回白城也好,我不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于瑾偏过头,看向窗外,她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汹涌弥漫的情绪,或许有些矫枉过正,态度简直称得上冰冷,“到现在你还没有清醒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依赖的,值得相信只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