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则燮对孙志仁有救命之恩,对周辅声,多是提拔的恩情。
繁州攻城一战,他们二人功劳最重,如今终于城破,二人都迫不及待想要入城,却不敢在江则燮之前进去,只好迂回到大军最后来问话。
江则燮看了看城门,此时大军分列两头,严阵以待,地上浮尸无数,到处是断壁残垣,还活着的敌军都已经被俘虏了,不听话的便就地斩杀。
他们对阵数月,流血牺牲烦不胜数,到如今已经麻木,即便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都不会扯开嗓子哭嚎,更多的是沉默。
江则燮沉默一阵儿,忽然轻声笑了笑,他一笑,孙周二人一惊,便见他那笑声渐渐扩大,没有要停的架势,俨然如同一个疯子,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他笑够了,忽然转头问旁边穿着盔甲的男子:“这会儿,我们的长公主殿下怕是躲在太守府里不敢出来吧。”
徐正谊低垂着头,向前走了一步,应声道:“国公爷还是守好各个出口吧,防止她逃了。”
坚持那么久就为了今日,江则燮甚至有种自己已经攻进金宁的错觉。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城墙,从来不将话说满的人,此时竟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不会逃。”
江则燮笃定着道。
徐正谊愣了下,抬头看了看他:“国公爷何出此言?”
江则燮扬起嘴角笑了笑:“我深知她的脾性,为保大禹,亲上前线,身为马前卒,抛生掷死不在话下,真到了兵败那天,她是肯定不会抛下全城的百姓自己逃走的,说她是清高也好,说是自负也罢,每个人看重的东西都不一样,她的骄傲就是不能失败,失败了,也要用最漂亮的方式去死。”
“要是连死都死得很狼狈,那对她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徐正谊面露狐疑,虽未直言不解,心中却在思量,江则燮常年驻守上原,与永昭公主相见时日不多,怎会在言语之间对她如此了解。
疑惑的时候,江则燮又是一声轻笑,他摇了摇头,摸了摸身前白马的毛发:“就跟她父皇一样,是个死都不肯认输的人,是个冷血无情到对自己都能狠心的人,不管是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在他们眼里,都没有脸上那张皮重要。”
徐正谊微怔:“先皇?”
江则燮指着城门,转头看他:“你知道当年,我与先皇在汝阴守城,面对北胤皇家精锐,在断粮的情况下,苦守多久才等来援军吗?”
见江则燮突然说起往事,徐正谊皱了皱眉,记忆中好像听过那场战役,当时北胤南扩,吞并了东楚政权,正是军力强盛的时候,汝阴作为古往今来兵家必争之地,几乎是没有悬念地陷入战火。
当时先皇还是皇子,江则燮还只是一个跟在落魄皇子身后不被世家看好的透明人。
那一战打响了二人的名号,也是那一战,让江则燮在家族中提升地位,成为上原百姓心中永不磨灭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