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神,吩咐道:小莲去接钰儿来,但别惊动其他孩子,其他孩子醒了也一律不许出殿门。范进你亲自带人把守坤宁宫,一只蚂蚁也不许放出去,行事要密,不许打草惊蛇。
等我回身去看黑蛋,几寸长的银钉已刺进他头皮,钦谦甚至用小锤子去敲。随后将钉猛地一豁,鲜血迸流,染污了他俊美而灰白的面庞。
砰砰我定定地看着,听着,像自己这具身躯也随他一同不省人事似地,指甲将手心掐出了血,都毫无知觉,也没有伺候的人发现坤宁宫满宫的宫女宦官捧着银盆、丝帕、水桶、金壶来来往往穿梭不绝乱作一团,满地洒落都是星星点点的、他的血水。
神啊,让他活下来,哪怕用我一半的寿命去换
小莲送祁钰来,唤一声娘娘,我忙上前用袖子掩住祁钰的眼睛,将他揽进怀里:太医在救爹爹,你不要看,去西屋佛像前给爹爹祈福罢。别出来。
娘,爹爹会好的。十一岁的少年用力拥抱着我,没有哭:娘,别怕。有钰儿在。
祁钰去了西厢,小莲上前来扶我,才惊道:娘娘,您的手
我摇摇头,继续看着黑蛋那边。
时间凝滞,缓慢到仿佛不曾流逝。我像是被抛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与他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图景,看着我爱的男人被一群人围住,人影在我眼前走马灯般闪来闪去,不停地奔忙。
我的神经在麻木和紧绷之间切换,麻木是为了逃避痛苦,紧绷是因为我们一家的安危和这座皇宫的稳定还系在我一人身上。
床边的蜡烛烧完又换,换了一支又一支。
直到窗棂外的白光刷过菱格,将烛光吞没,给房间换了一层颜色。天亮了。